一场人情世故落幕,杨柳回到座位上。
她抬眸看去,那位红衣小姐的位置,离主桌很近,看来是朝中某位高官的嫡女。
红衣小姐身旁有好几位小姐在安慰她,几人看向杨柳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敌意。
对于这种眼神,杨柳无所畏惧,坦然面对。
嗳,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但是,无数双望向她的眼神里,有一个她无法忽视,那是高位者对蝼蚁的俯视。
六皇子一首在看她。
曾经,原主杨柳迫切地想攀上这根高枝。
可是,在凤霞山之前,他们明明没有见过,原主为什么认定,六皇子一定会做皇帝?
对一个人毫无了解,却愿意赌上后半生一心一意只想嫁给他。
这种思维逻辑,二十一世纪的杨柳无法共情。
想做皇后可以理解,你应该去找太子!
大崇国的太子,明明另有其人。
杨柳眸光流转,落在前去给六皇子敬酒的杨万里身上。
两位皇子坐在一起,身旁有侍卫在维持秩序,前来敬酒的人得排队,一个个来。
待两位皇子说话时,侍卫会将敬酒的人暂时拦下。
六皇子李玄清看完一场戏,饶有兴致的同身旁的李玄泽说:“七弟,这个女人不错。你若对她感兴趣,为兄可以帮你撮合撮合。”
李玄泽握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不必。”
李玄清微微一笑,“七弟,你对我还是这般拒之千里。原以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们能亲近些。”
李玄泽抿了一口酒,“你不必费心拉拢我,我对你们争的那个东西没兴趣。”
闻言,李玄清停顿片刻,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琵琶声。
曲调宛转悠扬,在炎热的晚间,宛若微风拂面,使人心情愉悦。
轮到吏部侍郎上前敬酒,貌似随意的说:“小女为恭贺武将军大胜而归,在家苦练许久,献丑了。”
李玄清的视线落在台前那双拨弦的倩倩素手上,微微点头。
吏部侍郎面露喜色,不远处几位同僚嗤之以鼻。
宴席散场之前,歌舞都散了,见缝插针的让女儿在皇子面前露脸,还不惹人反感,算你厉害!
谁知,李玄清突然对后一位敬酒者说道:“杨大人,听说你家有一女,琴技卓绝。”
听见此话的人都是一愣,头一回见六皇子主动提要求,还不赶紧的!
“是,是,下官这便去唤她过来。”杨万里点头哈腰。
杨柳刚准备起身去找杨春,要告辞回家,没成想又被点名,被侍女再次领到主桌前。
杨万里拉着女儿,仔细交待,“你去弹一曲《双鱼戏水》,六皇子最爱听这首。”
将军夫人喜上眉梢,小声对武将军耳语,“看!还会弹琴呢,果然是位大才女!”
在主桌一众期待的眼神下,杨柳用懒洋洋的语气回答:“我不会。”
武氏夫妻:“……”
“哈哈!不会弹琴也没什么,夫人你也不会嘛。”武将军小声憨笑。
杨万里愣在原地,目瞪口呆,你不会?你明明在家练过无数遍!
他强忍下怒气,“那你弹首别的也行。”
杨柳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弹不了。”
杨万里用他此生最大的耐心,问:“为何?”
杨柳语气平淡如水,“没带琴。我用不惯别的琴。”
杨万里深吸几口气,额上青筋暴起,“你!”
一旁的看客们也急的不行,有人忍不住上前道:“六皇子,我家闺女会弹,恰好带了琴,要不……”
这时,有人高声叫道:“爹,我会弹。”杨万里转头一看,是杨芸。
杨柳施施然离场。
杨万里心想,对,这也是他的女儿!
“好好好,你去弹。”
谁知,刚坐下,心还没来得及放肚子里,又飞跳出来。
这首《双鱼戏水》不好弹,节奏快不说,对指法的要求极高,没个五六年功夫,很难顺利弹下,更别说让人听来赏心悦目。
听了几个音,杨柳皱眉,更想快点走了。
李玄清苦笑一声,把他最爱的曲子弹得面目全非,也算是勇气可嘉。
他眼眸忽抬,顺着李玄泽的视线,目光再次落在杨柳身上。
小姑娘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金链子,容颜秀美灵动,冰肌玉骨,周身散着淡淡的光,宛如天边的仙子,凡间的一切俗事都与她无关。
李玄清心念微转,还是第一次有人当众拂他的面子,在玩欲擒故纵?
而一旁的李玄泽得出一个结论,她喜欢金链子。
杨柳颠颠金链子,谁不喜欢金链子!
她暗暗琢磨:这链子分量很足,样式也无甚特别,可以拿到黑市去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哈哈!除去成本,今天大赚一笔!
另一边,杨芸在弹了一小段后,有人实在听不下去,上前“好意”提醒,“这位妹妹,你下去吧,让我来弹。”
杨芸急出一身汗,在家里能把这首曲子顺利弹下,但在这种大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她偷瞄六皇子几眼后,心里越来越紧张,手指便不听使唤了。
“我凭什么让你!”杨芸不服气,她凭本事争取来的机会,为什么让给别人?
她坚持继续弹下去,谁知那位富家小姐首接让两个侍女上来,把杨芸给架下去了,随后坐下继续弹琴。
众人长舒一口气,耳朵有救了!
场上有官员问自家女儿,“难得六皇子开口,你要不要上去跟着曲跳一段舞?”
“不去。”李娇娇表情淡淡的,“反正他也不喜欢。白费力气。”
杨芸起初还要挣扎,见大家都幸灾乐祸的看她,她又胆怯了,不敢再闹。
被人“请”回座位上后,她用充血的双眼死死瞪着杨柳。
杨柳毫不知情,继续研究金链子。
一旁的王姨娘也满含怨恨的剐了杨柳一眼,就连杨万里看杨柳的眼神里都透着极度不满。
唯有角落里的杨燕一脸茫然。
奇怪,柳姐姐分明擅长《双鱼戏水》,每次从她院门前路过都能听见这首曲子,她为何说不会呢?
用不惯别的琴只怕也是借口。
为什么呢?
刚才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六皇子点名让她弹琴,说明心中有意,弹得好了说不定能成就一番佳话,哪怕做个次等侧妃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