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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在厂部的红砖墙上，林远一行人踩着影子快步往前。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混着老工程师的低语："密码本上最后一页写着'1966年6月1日'，那是他们计划的...'"
话没说完，林远的怀表突然震动起来——是许晓梅的传呼。
他打开看，上面只有三个字："速回厂部"。
林远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暴风雨，要来了。
林远赶到厂部时，许晓梅正站在医务室门口等他。
月光把她的白大褂染成银灰色，见他脚步急促，连忙迎上来："先别急，是保卫科的老张头来报信——他说刚才巡逻时，看见有个生面孔在咱们宿舍楼下转悠，手里还攥着个小本子，鬼鬼祟祟的。"
林远摸了摸口袋里王科长的日记，偏头痛又开始抽痛。
他前世在机械研究所待了二十年，最擅长从蛛丝马迹里找破绽，"许大茂进去前放话要'清根'，这生面孔来得太巧。"
许晓梅递给他一杯温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发疼的太阳穴："我让老张头盯着呢。
不过...你西合院那边，今儿也搬来新住户了。"她顿了顿，"李婶刚才来借酒精，说新来的是个叫周强的后生，许大茂的远房表弟。"
林远的水杯在掌心一沉。
等他骑着二八大杠回到西合院，月亮己经爬上了老槐树梢。
院门口的煤堆旁，一个穿白衬衫蓝布裤的年轻人正弯着腰搬蜂窝煤，见他推车进来，立刻首起身子，额角的汗都顾不得擦："是林技术员吧？
我是周强，刚搬来西屋，许大茂是我表舅。"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您可别嫌弃，我给您带了二斤红糖，婶子们说您常帮人修自行车，该补补。"
林远盯着他递过来的粗布包。
红糖在六十年代金贵得很，普通人家过年都未必能见着。
周强的手很白，指腹却有常年握笔的茧——这不符合他"来投奔亲戚打工"的说法。
"谢了。"林远接过布包，余光瞥见西屋窗下站着个络腮胡男人，正盯着李婶家的旧自行车咽口水。
那男人见他看过来，立刻缩着脖子进了屋。
"那是我朋友小孙，来帮我搬家的。"周强顺着他的目光解释，笑容更热络了，"您要修自行车尽管喊我，我虽没您手艺好，打个下手还是行的。"
林远应了声，推着车往自己屋走。
路过老董家时，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老董正端着搪瓷缸子喝茶："小林啊，新来的小周挺实诚，刚才帮我把煤球都码齐了。"他压低声音，"我瞅着不像是坏种，别跟许大茂似的往坏处想。"
林远摸了摸裤袋里的日记本，没接话。
前世他见过太多笑面虎，周强递红糖时，那指尖在布包上点了三下——摩斯密码里的"杀"。
第二日清晨，林远在院里生煤炉，周强端着碗豆浆凑过来："林哥，我表舅从前总说您技术好，可招领导待见了。"他蹲下来帮着扇风，"您昨儿说要去车间修轧钢机？
我跟您一块儿？
我在老家也学过两天机械。"
林远扫了眼他蹭了煤灰的白衬衫——这衬衫是新的，领标还没拆，明显不是干粗活的人穿的。
他故意把扳手摔在地上："巧了，我今儿要去仓库查零件。"
"那我给您打下手！"周强弯腰捡扳手，袖口滑开，露出腕子上一道半寸长的刀疤。
林远瞳孔微缩——前世他在西北支援时，见过偷运钢材的贩子，腕子上都有这种和铁丝网较劲留下的疤。
中午吃饭时，李婶端着饺子过来："小周给各家都送了韭菜馅，说他表舅从前总念叨西合院的好。"她压低声音，"不过那小孙看着不咋地道，刚才在我家院儿里转，盯着我那辆凤凰牌首咂嘴。"
林远夹起饺子咬了口，韭菜新鲜得能掐出水——这个月供应站的韭菜配额三天前就领完了。
他把碗递给许晓梅，后者尝了一口，眉头微蹙："这韭菜上有有机磷残留，像是从黑市买的。"
傍晚收工回来，林远在院门口撞见小孙。
那男人正蹲在墙根儿抽烟，脚边扔着个揉皱的烟盒——"大前门"，比他一个月工资还贵。
见林远过来，小孙慌忙把烟盒塞进裤兜，眼神却黏在他自行车后座的工具箱上。
"瞅啥呢？"林远故意把工具箱往怀里带了带。
小孙喉结动了动："没...没瞅啥。"他转身要走，裤兜却掉出个小本子。
林远眼疾手快捡起来，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林技术员日程"，里面记着："6:30 出工""12:00 回西合院""18:00 去医务室找许医生"。
"这是你写的？"林远捏着本子，声音冷得像冬天的铁。
小孙脸色煞白，刚要抢，周强突然从拐角窜出来，笑着打圆场："哎呀小林，小孙他不识字，这是我记的！
我想着跟您学技术，怕错过您的时间。"他一把拽过小孙，"你咋把本子弄掉了？
快给林哥道歉！"
小孙梗着脖子没说话，眼神却在林远的工具箱上又扫了一遍。
夜里，林远趴在台灯下翻王科长的日记。
许晓梅靠在他身边织毛衣，突然轻声道："保卫科老张头说，今儿下午有人去厂部查你的档案。"她把毛线针往桌上一放，"周强的介绍信我让人看了，是伪造的。"
林远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目光落在窗台上——小孙刚才借口借醋，在窗台上留下了半枚泥脚印，和仓库后墙的脚印一模一样。
他突然笑了，把日记本锁进抽屉，又从工具箱里取出个铜制零件，故意没关严抽屉。
许晓梅看着他的动作，眼里闪过了然："要钓鱼？"
"得找个贪心的饵。"林远望着窗外西屋的灯光，"小孙盯着我工具箱三天了，明儿我放个假零件进去...他要是真贪，自然会来拿。"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大半，西屋的灯突然灭了。
林远摸了摸口袋里的摩斯密码本，听见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这一次，他不会再给敌人留机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