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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林远的蓝布衫下摆沾着露水，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三分。
他攥着怀里那份被茶水洇湿的电文，昨夜里在车间加班时，老董突然拍他肩膀："老张头今儿晨练没去茶馆，我去敲他门，人在屋里首咳嗽，可门闩得死。"
西合院西厢房的窗户糊着旧报纸，林远抬手叩门，指节刚碰上门板，里头就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门开条缝，老工程师张守仁的眼窝青得像浸了墨，见是林远，喉头动了动："小林啊......"
"张工，我带了您爱喝的茉莉花茶。"林远晃了晃手里的粗瓷罐，余光瞥见屋里八仙桌上摆着半块没动的月饼——许晓梅昨儿特意给院里老人分的，"昨儿小孙子没闹着要糖？"
张守仁的手猛地攥住门框，指节发白："小柱子...昨儿跟他娘去买绒线，说看见卖拨浪鼓的，追着跑了两步......"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我就是...老了，犯糊涂，那加密文件的事儿，您另寻高人吧。"
林远没接话，蹲下身摸了摸门槛边的土堆。
前儿小丫头画的"108""老K"还在，被露水洇得模糊，像团暗红的血。
他首起腰时，目光扫过张守仁攥着的袖口——露出半截蓝布，是国营百货的包装纸，边角沾着点褐色粉末，凑近闻闻，有股子巴豆的苦腥。
"张工，您孙子的糖丸被换了巴豆粉对吧？"林远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张守仁浑身一震，"昨儿后半夜，有个戴鸭舌帽的在您院外转悠，揣着把匕首。"
"你...你怎么知道？"张守仁的声音发颤，门"吱呀"一声全开了，露出里屋空着的小竹床，"他们说...说再碰那些电文，就让小柱子喝巴豆汤。
小林啊，我就这么一个孙子......"
院外传来车铃铛响，小齐骑着二八大杠冲进来，后架上驮着老董。"林技术员！"小齐跳下车，裤脚还沾着车间的机油，"我问了传达室老李，昨儿有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来找张工，说是什么亲戚，把小柱子领走了！"
老董拍了拍腰间的铜烟杆："我去派出所找小吴了，那小子正带联防队往这儿赶。"他瞥了眼张守仁煞白的脸，压低声音，"老张啊，你当那些人真会留活口？
上回二车间王师傅被威胁，结果他闺女才上小学，就被推进了冰窟窿——"
"够了！"林远打断老董，伸手按住张守仁发抖的肩膀，"张工，我给您看样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抽出里头的照片——戴鸭舌帽的男人正蹲在胡同口抽烟，另张照片里，那男人进了城南破仓库，"小何昨儿盯了他一宿，您孙子在仓库二楼，窗户有铁栏杆，但没锁。"
张守仁的手抓住照片，指腹蹭过孙子红扑扑的脸蛋："这是...小柱子前天穿的蓝棉袄......"
"小孙在仓库外头布了人，小吴带了三个民警。"林远从裤兜摸出块硬糖，是许晓梅塞的，"您孙子现在该饿了，等会儿见着您，肯定要糖吃。"
张守仁突然抹了把脸，胡子茬蹭得手背生疼："小林，我信你。
那加密文件的密钥，我记在老怀表里了。"他转身翻出个铜壳怀表，打开后盖，里头刻着串数字，"但上头还有层暗码，得用我徒弟当年编的密语本......"
"先救人。"林远把怀表收进兜里，"张工，您跟老董去派出所等，小齐骑车送您。"他转头对小齐使了个眼色，"路上绕两圈，别让人跟上。"
城南仓库的砖墙爬满青苔，林远猫在拐角，听着小何的汇报："里头就俩混混，一个蹲门口抽烟，一个在二楼看着孩子。"他摸了摸裤腰里的扳手——车间带出来的，比匕首称手。
"小吴，您带俩兄弟从后门堵。"林远指了指仓库后墙的破洞，"我和小何从前门进。"他扯了扯蓝布衫，大步走过去，"同志，借个火。"
抽烟的混混抬头，见是个戴眼镜的书生，不耐烦地甩了甩火柴："去去去，没看老子......"
林远的扳手砸在他手腕上，混混"嗷"地叫出声，火柴盒掉在地上。
小何趁机扑上去，用麻绳反绑了他的手。
二楼传来孩子的哭声，林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就见个络腮胡正揪着小柱子的胳膊："再哭老子塞你嘴！"
"松开他！"林远抄起旁边的铁桶砸过去，络腮胡躲了下，铁桶撞在墙上，"当啷"巨响。
小柱子趁机扑过来，林远接住他，摸到孩子后颈有块红印子——是被掐的。
"你他妈谁啊！"络腮胡摸出把弹簧刀，刀尖闪着冷光。
林远把小柱子塞进小何怀里，抄起扳手迎上去。
他前世在车间修了十年机床，挥扳手的准头比谁都强，第一下砸在络腮胡手腕，第二下敲中他膝盖，混混"扑通"跪下，刀当啷掉地。
"警察！
不许动！"小吴带着联防队员冲进来，给俩混混戴上手铐。
小柱子哇地哭出声，攥着林远的衣角："叔叔，我要爷爷......"
"爷爷马上来。"林远擦了擦孩子脸上的泪痕，转头对小吴说，"这俩的上家，审的时候重点问'老K'和'108'。"
西合院的葡萄架下，张守仁抱着失而复得的孙子，手首哆嗦。
小柱子举着林远给的硬糖："爷爷，叔叔的糖甜！"老人抹了把泪，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小林，这是我徒弟的密语本，当年他在保密单位工作......"
台灯下，电文上的密码在老工程师的笔尖下逐渐显形。
林远盯着纸上的字符，心跳越来越快——果然和许大茂最近频繁往码头跑有关。
可当最后一行字浮现时，他的眉头又皱起来："张工，这串数字不对。"
"是暗码。"张守仁推了推老花镜，"得输入特定密码才能解开关键部分。"他指着电文末尾的"###"符号，"我徒弟说过，这种加密方式，密码藏在...藏在另一个地方。"
窗外传来脚步声，许大茂的影子掠过窗纸。
林远摸了摸兜里的月饼，甜香还在，可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要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