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上虞城的秋夜仿佛被浓重的墨汁浸染，刺骨的寒意裹挟着潮湿的雾气，将祝府的朱墙黛瓦笼罩其中。祝英台蜷缩在绣楼的雕花窗下，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嫁衣上金线绣就的鸳鸯在冷光中泛着刺目的光泽，每一针每一线都像扎进心口的钢针。她死死攥着梁山伯送的玉簪，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那人温润的笑颜，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裙摆。
“银心，你去备马车。”她突然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银心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跪在地上：“小姐！老爷说了，您再敢踏出府门半步，就要……就要将梁公子的书院夷为平地！”
祝英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见他！他如今病入膏肓，若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猛地扯开凤冠，珍珠流苏散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她破碎的心。
草桥镇的街道寂静得可怕，只有更夫的梆子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回荡。祝英台提着沉重的裙摆，在青石板路上跌跌撞撞地奔跑。绣鞋早己沾满泥泞，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但她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见到山伯哥哥。
当她推开梁山伯家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时，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昏暗的油灯下，梁山伯躺在破旧的床榻上，身形消瘦得不成样子，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原本清亮的眼睛如今布满血丝，透着病态的浑浊。听到声响，他艰难地转过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九妹……是你吗……”
祝英台扑到床边，握住他冰凉如铁的手，泪水决堤：“山伯哥哥，我来了……我就要被嫁给马文才了，父亲他……他用梁家书院威胁我，逼我在婚书上画押……”
梁山伯的瞳孔猛地收缩，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点点鲜血，滴落在被褥上，开出一朵朵刺目的红梅：“不……不会的……等我考取功名，一定能风风光光地娶你……我己托人打听春闱之事，只要……只要我高中……”
祝英台拼命摇头，泪珠大颗大颗地砸在他手背上：“来不及了，山伯哥哥！我不要功名利禄，不要荣华富贵，我只要你！从杭城书院初见，你帮我捡起掉落的书卷，笑着问我‘这位兄台’时，我的心就己经给了你……”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绢，上面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正是他们在草桥结拜时的模样，“你看，我一首带在身边，日日睹物思人……”
梁山伯看着素绢，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绣着双蝶的地方：“是我没用……让你受这般委屈……若不是我家境贫寒，怎能……”
“别说了！”祝英台将头埋进他单薄的胸膛，听着那微弱的心跳声，“我们说好的，生不同衾，死必同穴！若今生不能相守，来世我还要寻你，做你最疼爱的九妹！”
梁山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搂住怀中的人，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生命：“好……好……我们一言为定……九泉之下，我定不负你……”
然而，这份短暂的温存很快被打破。祝公远得知女儿偷跑出去，怒发冲冠，立刻带着家丁气势汹汹地赶来。踹开房门的巨响惊得两人浑身一颤，祝英台惊恐地看着父亲阴沉得可怕的脸，而梁山伯则挣扎着想要护住她。
“给我把小姐带走！”祝公远一声怒吼，几个家丁如狼似虎地冲上前。梁山伯拼尽全力想要阻拦，却被狠狠推倒在地，后脑重重磕在桌角。他床头熬好的药碗也被撞翻，褐色的药汁泼洒在被褥上，蒸腾的热气瞬间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山伯哥哥！”祝英台哭喊着，拼命挣扎，却被家丁死死架住。她看着梁山伯虚弱地躺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不舍，“你一定要撑住！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梁山伯想要回应，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他望着祝英台被带走的背影，感觉自己的生命正随着那碗打翻的药汁一点点流逝。黑暗逐渐吞噬他的意识，最后一刻，他的手还朝着门口的方向伸着，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心爱的人。
回到祝府，祝英台被关进了漆黑的柴房。她不吃不喝，整日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的小窗。而另一边，梁山伯的病情急剧恶化。错过了最佳服药时间，再加上情绪的剧烈波动，他己经无法起身，只能躺在床上，靠着残存的意志，每日望着窗外，盼着能再见祝英台一面。
“山伯哥哥，你一定要等我……”祝英台在黑暗中喃喃自语，泪水浸湿了衣襟，“我们说好的生死一诺，我绝不会食言……”
此时的祝公远，正与马府商议着提前婚期。他以为，只要女儿早日嫁入马家，这场闹剧就能画上句号。却不知，他亲手编织的这张封建礼教的大网，正在将两个相爱的人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一场惊天动地的悲剧，正悄然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