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唤作小翠,是张婶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照顾老太太的事,可谓尽心竭力。好在老太太也省事,别看年纪到了,时常会糊涂,但吃饭净手之事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每日除过少吃点饭,过了辰时,就会昏昏欲睡从不给身边的人惹麻烦。只是,近几日,眼皮子发胀,看人越发不清了。
小翠看到是苏宁远,赶忙躬身相礼。
老太太抬起发胀的眼皮,眯着眼望着苏宁远,苏宁远在她的眼眸里呈现出一片虚影。
“孩子啊,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从哪里的呀?”
老太太貌似说着胡话。
“我……从天边来。一个很远的地方。”
苏宁远说。印象里,他也记不清了,反正脑海中会想起来一些匪夷所思的画面,比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一些奇形怪状的飞行器,还能看到闪烁不断地人物画面。
依稀记得,他好像来到这片大陆上,答应了某些东西,好似你需要得到什么,比如某种生存技能,至于失去什么,他似乎忘却了。
但有一点事是肯定的。他的出生地选择在江临苏府。
几十年了,苏宁远己经彻彻底底成了青原大陆上的一员。
从老太太这里,苏宁远总能觉得与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
因为,老太太总认为她这个外孙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那么远来的呀,哪里好不好?跑这么远,一定很累吧?”
老太太嗫喏着嘴唇,尽管瘦成了皮包骨头,皮肤依然堆积起薄薄的褶子,嘴里的牙齿几乎脱落,只剩上下的门牙看起来还是那么白皙,并不发黄。
老太太手上戴着镯子,镶嵌六颗不同颜色的宝石,脚脖子上绑有红绳,今年是癸亥年,是老太太的本命年。老太太前胸从嫁入林府后,一首带着一把同心锁,精金打造。听说是太太娘家人陪嫁的嫁妆。
尽管一百多岁,整个人看上去并不苍老,源于老太太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给人一种威严且慈祥的感觉。
“不累。”苏宁远说:“祖奶奶,今天孙儿给你带来一个人,我觉得应该带她来看看你。”
“是你媳妇?”老太太把眼看向秦香儿,秦香儿的轮廓在老太太眼前越发清晰明亮,伸了伸手,道:“孩子,来,近前让奶奶看个仔细些。”
秦香儿上前,老太太握着秦香儿的手,眼神放亮,精神百倍。
问秦香儿今年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喜欢吃莲藕吗?和苏宁远啥时候结的婚?一股脑一堆问题,秦香儿都一一应对完。
“总算见到你了呀。”
老太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从手上把那个镶嵌六颗宝石的镯子交到秦香儿手上,道:“孩子,如果哪一天不想待在规规矩矩的地方,想出去了,就去找一个叫做大渊口的地方,然后把这镯子放在一个印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妆匣里,然后,你就会去你想去的一个地方。记住,只能选择一次,选择错了,那便错了,一旦错了,就是你的一生。”
小翠在旁听着,觉得老太太又开始说胡话了。苏宁远确认为这句话他在哪里听说过。
“祖奶奶,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那手镯拿在手上,份量很重,像是某种昂贵的物料打造,盘卷着的黄云栩栩如生,六颗不同颜色的宝石每个看起来都圆润剔透,手摸上去冰冰凉凉的。秦香儿只看一下,打算还给老太太。
“收着吧。不要觉得我说的是胡话,趁着我还清醒。还有就是,我真是上了年纪,看到你我也就知足了。那一天,去到我们的世界,我给你做糖醋大鲤鱼!”
说着话,让秦香儿低下身子来。
秦香儿弯身,老太太把同心锁挂在了秦香儿脖颈上,然后端详一番,道:“好看。不愧是我孙媳妇。”
招手让苏宁远近身,道:“这个女娃娃,我喜欢,你不要伤害她,好不好?”
苏宁远点了点头。
老太太面对秦香儿道:“我说过他了。我家孙儿最是听我的话。”
说完,招呼小翠到身前,“送我回去吧。起风了。”
小翠推出去,老太太头也没回,只是朝后摆了摆手,渐渐远去。
回来的路上,两人坐在轿子里一言不发,像是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
刚到苏府门口,小翠火急火燎地赶到,说老夫人……仙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