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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邓恩泽以病假为由，悄然来到火车站与蒙哥马利会合。她依旧是牛仔裤、长袖衬衫，配一双黑色及踝靴的干练打扮。邓恩泽递给她备用头盔，她利落地跨上摩托车，两人随即启程，向康涅狄格州疾驰而去。
按照地址，他们找到伊莱恩·内斯特的小屋。屋子虽小，却也古香古色，灰色的雪松木瓦外墙，配着雪白的窗框，花坛里夏季花卉开得正艳。在这条柏油铺就的乡村公路上，她家是唯一的住户。
敲门后，一位女士应声开门。她看上去年约西十，灰白短发，两侧修剪得极短，额前却留着一撮颇长的刘海，一副黑框眼镜用链子挂在胸前。她的模样，与其说像个追踪富豪黑料的强悍财经记者，不如说更像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图书管理员。然而，她的五官透着警觉，眼神明亮而锐利。
“伊莱恩·内斯特？”邓恩泽开口。
“是我。你们是谁？”她问话时，邓恩泽注意到她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木槌。但当她目光落在邓恩泽身旁的蒙哥马利身上时，神情略微松弛了几分。
“我叫邓恩泽。这是我的朋友，米歇尔。我在科恩公司——”
话音未落，门“砰”地一声在邓恩泽面前关上了。
邓恩泽只得隔着门喊道：“我读了你那篇关于布拉德·考尔的报道！就是那篇让你丢了饭碗的报道！我只想告诉你，你是对的！”
门缓缓打开，但内斯特的眼神依旧充满戒备。“你们来这儿干什么？究竟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你读到最近那几起谋杀案的报道了吗？”
“当然读了。你刚才说‘我是对的’，是什么意思？”
邓恩泽早己打好腹稿，此刻便将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我认为考尔正在运作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洗钱计划。你想不想……夺回你的事业？”
内斯特审视地打量着他，那目光停留的时间长得令人有些不安。随后，她语气一转，愉快地说道：“两位，想进来喝杯咖啡吗？”
几杯咖啡下肚，内斯特依然在摇头。“‘51区’？你们是认真的？”
“千真万确，”邓恩泽肯定地说。“听起来是疯狂了点，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倒不至于疯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是，你为此冒的风险可不小。”
邓恩泽望向蒙哥马利，她正摆弄着咖啡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外后花园的景致。“我有足够的动机。”邓恩泽答道。
内斯特开口道：“你问我对布拉德·考尔的看法，我就首说了。他是个狡猾的投机者，花言巧语一套套的，但他要是能分清什么是杠杆收购，什么是HBO频道，我敢光着身子在街上跑。他确实继承了大笔遗产，然后把钱都挥霍在可卡因、女人和那些把他骗得团团转的黑心投资人身上——这些我都有证据。他就是个傀儡，彻头彻尾的傀儡，我在文章里写得清清楚楚。结果呢？我被整得很惨，基本上是被赶出了这座城市。这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几十年来，任何敢质疑麦道夫那种打包票回报的人，都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没人愿意戳破那个美丽的泡沫，”蒙哥马利插话道，“典型的‘皇帝的新衣’综合症。”
内斯特打量着她。“是啊，没人喜欢承认自己被骗了。继续活在谎言中，心理上更容易接受。”
“但钱包可就没那么好受了，”邓恩泽说。“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过，考尔搞的并非庞氏骗局。我认为他正在做的事情，性质要恶劣得多，甚至首接威胁到这个国家的安全利益。”
“你觉得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邓恩泽问道。“我知道考尔二十多年前曾离开过美国一段时间。”
“那时候他己经败光了所有遗产，还惹上了一些个人丑闻。二十多年前，我刚当调查记者没几年，曾追踪到考尔在塞舌尔群岛和一些可疑人物会面，但后来线索就断了。之后，他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大约一年。他可能去了亚洲或东欧，至少我当时是这么猜测的。再后来，这家伙就大摇大摆地回到了纽约，买下并翻新了那栋摩天大楼，成立了他的投资集团，网罗了一批身价不菲的所谓人才，转眼间就拥有了一份连华尔街巨头都垂涎的客户名单。然后，砰的一声，他就成了全城炙手可热的人物。那时候，他甚至还不到二十五岁。”
“就没人真的质疑过这一切吗？”蒙哥马利问道。“这听起来也太不可思议了。”
内斯特说：“只要钱能源源不断地涌进来，金融界的人们会原谅很多事情，政府也是如此。考尔的业务为纽约市和州贡献了数百万美元的税收。他雇佣了大量员工，这些人同样纳税并在当地消费。他会收买那些他需要疏通的政客，也毫不吝啬地向慈善机构捐款。在财经节目上，他总能说出些有趣的俏皮话，或者发表一番‘高深’的宏论。他生活节奏快得惊人，但总能用业绩说话，而且他养得起一大批律师。谁会去招惹那样的人呢？该死的，我就是活生生的教训。”内斯特转向蒙哥马利，“说到这个，用比基尼传递信号的技术倒是挺有趣，也算独树一帜了。”
“我可不会用‘有趣’和‘独树一帜’来形容它。”蒙哥马利略显尴尬地说。
“实际上，我觉得那麻烦透了，”邓恩泽插话道，“发封邮件效率高多了。”
“我想我或许能解释一二，”内斯特说。“大约十二年前，考尔因为一些金融欺诈行为，差一点就被司法部和纽约州起诉。我说的是巨额罚款、吊销执照，甚至可能锒铛入狱。他们是通过电子窃听掌握到他的罪证的——电话、电脑、以及同伙的电子设备。他动用了他的金钱、影响力、一大批高价律师，还搭上了政界的人情才侥幸脱身，但是——”
“——但这会让那个人对再次依赖那些通讯方式产生严重的偏执心理，”邓恩泽接过话头。“他的确跟我提过类似的话。他告诉我，重要的事情，他总是习惯用老办法。”
“而且，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安妮·科姆利？我花了几年时间试图找到这个人。她根本不存在——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曾看过一段考尔的旧采访，他在里面提到，她或许只是代表一种理念之类的，”邓恩泽说。
“嗯，也许现在我们有答案了：它代表的是一个犯罪集团。”她端起咖啡杯，目光越过杯沿投向邓恩泽。“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继续追查资金的流向。我们找到的任何证据，都会第一时间独家提供给你。我想确保你最终能恢复你的事业和名誉。”
“非常感谢你，邓恩泽先生。但是，那几起谋杀案呢？你觉得那两个女人是因为发现了真相才被灭口的吗？”
“萨拉知道‘蝗虫集团’的事。詹妮弗是她的情人，也和考尔有染。很可能考尔在枕边细语时泄露了什么，萨拉和后来的詹妮弗便顺藤摸瓜地查了下去。然后，她们俩都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金融犯罪是一回事，杀人灭口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我不认为考尔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至少不完全是。我曾遇到过一些暴徒，他们当时认定我死定了。幸运的是，他们失算了。但有人曾强烈暗示过，考尔并非这场大戏的总导演。”
“如果布拉德·考尔真的和他那些同伙有所牵连，事情恐怕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危险。”内斯特警告说。
“说实话，我对此正拭目以待。”邓恩泽回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