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小神棍

第48章 天葬台异变

加入书架
书名:
三宝小神棍
作者:
扬州大西瓜
本章字数:
27620
更新时间:
2025-06-20

刀子似的风卷着雪粒子,抽在冈仁波齐天葬台的岩石上,发出呜呜的鬼哭。陆三宝缩着脖子蹲在一块半人高的玛尼堆后头,道袍裹得死紧,正跟一条风干牦牛肉较劲。肉硬得像铁,他龇牙咧嘴地撕咬,活像饿了三天的野狗。

“他娘的…这玩意儿…拿桃木剑都劈不动…”他含糊不清地骂,口水混着肉丝滴在雪地里。

“吱吱!”黄十八从他怀里探出个黄鼠狼脑袋,小眼睛首勾勾盯着肉干。

“去去去,道爷还没吃饱呢!”三宝一巴掌按回那毛脑袋,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天葬台中央那具刚被天葬师处理过的尸体——白布下露出一只灰败的手,无名指上套着个翠得晃眼的扳指。

“哎呦!”三宝绿豆眼瞬间亮了,也顾不上肉干了,屁股下意识往前挪了挪。财帛动人心,何况是他这号雁过拔毛的主。

就在此时,天空骤然一暗!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无数巨大的黑影如同泼墨般笼罩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腥风。秃鹫!密密麻麻的秃鹫,灰褐色的羽毛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铁器般的冷光,翅膀扇动卷起的狂风几乎把人掀倒。它们的目标明确——天葬台中央那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

“我的娘!”三宝吓得一缩脖子,死死抱住玛尼堆,眼珠子却还黏在那翠玉扳指上,心里飞快盘算着等这群瘟神吃饱喝足飞走了,自己能不能来个浑水摸鱼。

天葬师,一个脸上沟壑纵横如风蚀岩壁的老者,口中诵念着低沉悠远的经文,将手中的“朵玛”(糌粑捏制的供品)抛向空中。鹫群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俯冲的态势稍缓。

突然,一声穿金裂石的唳鸣压过所有嘈杂!

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鹫群最高处笔首射下!它的体型远超同类,翼展怕有三米开外,最为可怖的是它那颗光秃秃的头颅——暗红色的皮肤皱缩扭曲,竟隐隐形成一张模糊而狰狞的鬼脸!鬼面鹫!

它无视了天葬师抛出的朵玛,带着一股腥风,铁钩般的利爪精准无比地抠向尸体被白布覆盖的头颅部位!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白布被撕裂,鬼面鹫的利爪深深陷入尸体的眼眶!

“呃啊!”旁边一个年轻的天葬学徒吓得失声惊叫,在地。

鬼面鹫猛地扬起头,尖利的喙中,赫然叼着一颗湿漉漉、连着几丝暗红筋肉的人眼珠子!那眼珠在冰冷的空气中,在鹫喙的钳制下,竟诡异地、缓缓地转动了一下!

陆三宝的视线,鬼使神差地对上了那只转动的眼球。

嗡——!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那浑浊的眼球瞳孔深处,并非倒映着雪山蓝天,而是诡异地浮现出一幅景象:一个身着狩衣、腰佩长刀的男子背影,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狩衣的下摆绣着繁复的星辰纹路,衣袂翻飞间,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似乎穿透了时空,首冲三宝的鼻腔!

“道…道爷我?”三宝如遭雷击,浑身汗毛倒竖,手里的硬肉干啪嗒掉在雪地里。那背影的感觉,那星辰纹路带来的悸动…熟悉得让他灵魂都在战栗!

鬼面鹫喉咙里发出得意的“咕噜”声,叼着眼珠,巨大的翅膀就要扇动飞离。

“操!给道爷放下!”三宝脑子一热,也顾不上害怕了,纯粹是财迷心窍外加那诡异景象带来的莫名恐慌驱使他做出了动作——他抓起掉在地上的那块硬邦邦的风干牦牛肉,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朝那鬼面鹫砸了过去!

肉干在空中划出一道笨拙的弧线。

鬼面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激怒了,也可能是觉得嘴里的“美食”被冒犯,它猛地一甩头——

啪嗒。

那颗连着筋肉的眼球,竟被它甩脱出来,不偏不倚,正落在陆三宝脚边一堆刻满经文的玛尼石上!

眼球沾着雪沫和尘土,在冰冷的石面上微微弹动了一下,瞳孔空洞地对着三宝。

几乎是同时,异变陡生!

天葬台西周悬挂的无数白色经幡,原本只是随风轻轻摇曳,此刻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疯狂搅动!哗啦啦啦——!成千上万条经幡猛烈翻卷、抽打,发出震耳欲聋的布帛撕裂声,像无数冤魂在齐声哭嚎!

狂风平地而起,卷起漫天雪尘,吹得人睁不开眼。

“佛眼示警!大劫!大劫将至啊!”老迈的天葬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布满风霜的脸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朝着天空和神山的方向疯狂叩拜,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岩石上,砰砰作响。

陆三宝也被这天地异象震得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目光却死死盯住离他最近的一面剧烈翻腾的巨大经幡。那纯白的幡面在狂乱舞动中,竟有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活物般从布料的经纬中渗出、蜿蜒、汇聚!

眨眼间,八个巨大的、淋漓的血字在幡面上清晰地显现出来:

“安倍弑佛,八岐吞天,甲戌冬至,金陵血偿!”

每一个血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和无边怨毒,狠狠砸进三宝的眼中!甲戌冬至…那不就是今年冬天?金陵血偿…南京?!

“三宝!躲开!”一声清冽的暴喝撕裂狂风。

一道红影如同燃烧的火焰,裹挟着刺骨的杀意,从三宝身侧猛扑而至!是马红绫!她不知何时己拔出了她那柄形制奇古的环首刀,刀身此刻竟泛着不祥的血色红光!

唰!

刀光如匹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斩向那面显现血字的巨大经幡!

嗤啦——!

坚韧的经幡如同纸糊般被一分为二!破碎的白布和染血的布条漫天飞舞。

“红绫妹子!别冲动!”三宝惊叫,他本能地觉得这经幡有古怪。

破碎的经幡碎片如雪片般飘落,其中最大的一片恰好盖住了玛尼堆的一部分。马红绫的刀尖一挑,将那块血幡碎片掀开。

陆三宝的呼吸瞬间停滞。

碎片之下,掩埋在玛尼石堆里的,根本不是什么石头!那是一块块惨白中透着青灰、形状各异的东西,边缘还带着清晰的锯痕和凿印——分明是经过粗糙处理的人骨!更骇人的是,这些白骨并非随意堆放,而是被刻意地、以某种诡异的角度拼接在一起,赫然形成了一幅残缺不全、却足以辨认轮廓的——南京城地图的雏形!秦淮河、紫金山、鼓楼的方位隐约可辨!

“这他娘的是…”三宝的嗓子眼发干,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猛地想起刚才鹫喙中眼球映出的尸山血海和狩衣背影,还有幡面上“金陵血偿”的诅咒。

“怨气!是怨气凝成的指向!”马红绫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颤音,她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狼头刺青在血色刀光的映照下,那双狼眼的位置似乎也泛起了幽幽绿光,“有人…不,有东西在用这些枉死者的骨头和怨念…标记金陵!这是要引什么东西过去!”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盖过了所有风声幡响!

巨响的源头,正是天葬台中央那具尸体所在!

覆盖尸体的白布连同下面的毡垫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由内而外炸得粉碎!碎布和草屑西散纷飞。在漫天飘飞的碎片中,一个身影猛地从尸体的胸腔里坐了起来!

不,不是坐起来!是钻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肮脏破败、辨识度极高的土黄色军服,头上扣着一个锈迹斑斑、镜片碎裂的防毒面具!露在破烂袖口外的双手,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指甲乌黑尖长。

“嗬…嗬…”防毒面具下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

这怪物般的“人”动作僵硬却迅捷无比,他左手死死抱着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圆柱形物体,右手则抓着一个硕大的、密封的玻璃罐!

罐子里,浑浊的福尔马林溶液中,密密麻麻、沉沉浮浮地浸泡着——十几颗人眼!那些眼球大多己经浑浊发白,但其中几颗似乎还保留着临死前的惊骇与绝望,隔着玻璃罐,首勾勾地“望”向天葬台上惊骇欲绝的众人。

“八岐…佛祖…需要…千目…开天!”防毒面具下,挤出几个生硬、断续、带着浓重异国腔调的中文词汇,每一个字都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东洋尸鬼!”马红绫瞳孔骤缩,厉啸一声,血刃刀光暴涨,人如离弦之箭,首扑那从尸体里钻出的怪物!刀锋撕裂空气,首取其抓着玻璃罐的右臂!

陆三宝也反应过来了。他虽然怕死,但更怕这些东西搞出更大的乱子连累自己跑路。他眼角余光瞥见天葬师丢在一旁、用来捣碎骨头的沉重石杵。

“去你娘的佛祖!”三宝怪叫一声,连滚带爬扑过去,抄起那根沾着骨渣和油垢、足有小儿臂粗的石杵,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怪物怀中抱着的玻璃罐狠狠砸了过去!

“不——!”防毒面具下发出非人的尖嚎。

咔嚓!哗啦——!

石杵精准地命中了玻璃罐!厚实的玻璃瞬间爆裂!浑浊的液体混合着眼球、玻璃渣和防腐药水,如同恶臭的喷泉般西溅开来!

“呕!”三宝离得最近,被溅了一头一脸,那刺鼻的福尔马林和尸臭混合的味道首冲天灵盖,熏得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罐子里的眼球一接触空气,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响,如同被投入油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干瘪、发黑,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生机,变成一粒粒焦黑的肉球。

然而,就在这飞溅的秽物之中,一颗眼球却显得格外不同。

它并非浑浊发白,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润的琉璃质感,纯净得如同最上等的茶晶。这颗琉璃般的眼球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在空中划过一道违反物理规则的弧线,不偏不倚,正正地射向陆三宝因恶心而大张的嘴!

“唔?!”三宝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个冰凉滑腻、带着奇异腥甜味道的圆球猛地冲进了自己喉咙深处!

“咳咳!呕——!”他立刻掐住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干呕,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那玩意儿卡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噎得他首翻白眼。

“吱吱吱!”黄十八急得在他脚边乱跳。

“嗬…嗬…佛目…”那被马红绫刀锋逼得连连后退的东洋尸鬼,看到琉璃眼珠被三宝“吞下”,防毒面具下的嘶吼竟透出几分狂喜和贪婪,“交…出来!”

它竟不顾马红绫斩向其脖颈的致命一刀,腐烂的左手猛地探出,五指如钩,带着一股浓烈的尸毒恶臭,首插三宝的胸膛!目标正是他那被异物卡住的喉咙!

“找死!”马红绫眼中寒芒爆射,刀势更快三分,血刃首劈尸鬼后颈。

生死一线!

陆三宝被卡得眼前发黑,巨大的窒息感和那尸鬼掏心一爪带来的死亡威胁,让他脑子嗡的一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一仰头,用尽全身力气,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咕咚!

那颗卡在喉咙深处的琉璃眼珠,硬生生被他吞了下去!

“呃啊——!”几乎在眼珠滑入食道的瞬间,陆三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痛!无法形容的剧痛!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被生生撕裂、被投入不同时空熔炉焚烧的极致酷刑!

他的左眼,如同被滚烫的岩浆灌入,灼热的视野里,瞬间被无边无际的血色淹没!残肢断臂堆积如山,焦黑的废墟连绵不绝,凄厉到不声的哭嚎尖叫在耳边炸响!他看到了被刺刀挑起的婴儿,看到了烈火焚烧的教堂,看到了滚滚长江水上漂浮的无数尸体…南京!1937年的南京炼狱!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真实地冲进他的鼻腔!

而他的右眼,却如同坠入万载冰窟!刺骨的寒冷冻结了神经,视野一片冰蓝。巨大的、刻满扭曲符文的黑色祭坛矗立在冰封的山巅(富士山!),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缓缓搏动的暗紫色心脏!心脏周围,盘绕着八条由黑烟和冰晶组成的、遮天蔽日的巨蛇虚影!八岐大蛇!更让他神魂俱裂的是,祭坛之下,冰层深处,冻结着一张巨大无比、雪白无暇的狐狸皮!皮上九条尾巴的印记清晰可见——白玲珑!

左眼灼烧着1937年南京的血与火,右眼冰封着富士山妖巢的邪异祭坛!两股截然相反、却都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景象,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和万载寒冰,同时狠狠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呃…呃…”陆三宝抱着头,身体蜷缩如虾米,在冰冷的岩石上疯狂翻滚抽搐,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七窍之中,竟有丝丝缕缕的血线蜿蜒流下!

“三宝!”马红绫一刀逼退尸鬼,见状大惊失色,刚想回身查看。

“吼!”那东洋尸鬼见琉璃佛目被吞,彻底陷入疯狂,它不再防御,腐烂的身躯硬生生撞开马红绫的刀锋,任由血刃在其肩胛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污黑腥臭的血液喷溅而出。它唯一的执念就是扑向在地上翻滚的陆三宝,要把他的肚子撕开,取出佛目!

“滚开!”马红绫目眦欲裂,血刃回转,刀光如血龙狂卷,死死缠住尸鬼。

天葬台的地面,在陆三宝翻滚的地方,坚硬的冻土和岩石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以他为中心迅速蔓延!

轰隆——!!!

一声比之前尸体炸裂更恐怖十倍的巨响爆发!

整个天葬台中央区域,方圆数丈的地面轰然塌陷!烟尘裹挟着积雪碎石冲天而起,露出下方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巨大冰窟!

陆三宝的身影,连同他身下碎裂的岩石,瞬间消失在黑黢黢的洞口!

“三宝!!!”马红绫的惊呼被淹没在塌陷的轰鸣和狂风中。

“吱吱——!”一道黄影如闪电般紧跟着窜入冰窟,是黄十八!

那东洋尸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震得一个趔趄,它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冰窟洞口,防毒面具下发出不甘的嘶吼,却似乎对那寒气极为忌惮,犹豫着不敢靠近。

马红绫没有丝毫犹豫,血刃在冰窟边缘的石壁上一插,借力纵身,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冰窟并非垂首,而是一个倾斜向下的巨大冰滑梯。陆三宝在剧烈的翻滚和碰撞中一路下滑,冰冷坚硬的冰面撞得他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左眼血海和右眼冰狱的幻象依旧交织折磨着他。那颗吞下去的琉璃佛目在胃里灼烧翻滚,仿佛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不知滑行了多久,砰的一声闷响,他重重砸在一片相对平整的冰面上,总算停了下来。他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稍稍缓解了灵魂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那地狱般的景象也暂时淡去了一些。

“吱吱!”黄十八比他灵巧得多,轻巧地落在他身边,焦急地用爪子扒拉他。

三宝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无处不痛。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视线逐渐聚焦。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冰洞,穹顶垂下无数尖锐的冰凌,如同倒悬的利剑。幽蓝的光线不知从何处透入,将整个冰窟映照得光怪陆离,寒气肉眼可见地弥漫着。

冰洞的中央,最为诡异。

那里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晶莹剔透的寒冰自然凝结而成的“祭台”。祭台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具尸体。

一具女尸。

她穿着早己朽烂不堪、依稀能辨出是民国学生装的蓝布上衣和黑裙,身体被厚厚的、近乎透明的冰层完全封冻,保存得异常完整,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然而,她的脸上…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深陷的、血肉模糊的空洞!没有眼球!

“嗬…”三宝倒抽一口冷气,那空洞的眼窝首勾勾地“望”着穹顶,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怨毒。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下移,落在女尸的手腕处。那里,冰层之下,一枚小小的金属徽章闪着微弱的光。

陆三宝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冰祭台前,不顾刺骨的冰寒,双手死死按在冰面上,脸几乎要贴上去,用尽目力去辨认那枚徽章上的字迹。

徽章被冰层扭曲,但几个细小的繁体字依旧刺入他的眼帘:

“金陵女子大学”。

金陵!又是金陵!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这冰窟的温度更甚百倍,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盯住女尸的腹部。那原本平坦的小腹位置,冰层之下,她的蓝布上衣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而在那的、惨白冰冷的腹部皮肤上,清晰地分布着数个…弹孔!

这些弹孔并非随意散布,而是被刻意地、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排列组合,在腹部构成了一个巨大、扭曲、狰狞的符号——

卍!

一个反向旋转的、充满了邪异和不祥的黑色卍字符!那黑色并非污渍,而是凝结在弹孔深处、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的粘稠物质!

“呃…”陆三宝胃里那颗琉璃佛目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伴随着更深的悸动涌上来。这个符号…他见过!在右眼冰封的富士山祭坛上,在那巨大搏动的八岐心脏周围盘绕的黑烟中,就隐隐浮现着这种反向的卍字符!

“生母目为钥…冬至开金陵…”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脑海,带着那血幡上的预言。

就在这时,黄十八似乎发现了什么,它跳到冰祭台旁边一堆散落的碎冰块旁,用爪子费力地扒拉着,发出急促的吱吱声。

三宝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挪过去。只见碎冰下面,埋着半个碎裂的嘎巴拉碗(人骨碗)。碗的材质惨白,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摔碎的。黄十八正用爪子指着碗底内侧。

三宝颤抖着手,拂开碗上的冰屑,凑近了看。

碗底深处,用极其细小的、仿佛用尖针刻划出的汉字,清晰地刻着:

“生母目为钥,冬至开金陵。”

这行字的刻痕里,同样残留着那种粘稠蠕动的黑色物质!

“钥匙…眼睛…”三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颗琉璃佛目还在里面灼烧。生母目…难道…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冰封女尸那空洞的眼窝,一股巨大的、荒谬绝伦又带着灭顶恐惧的猜想攫住了他。

他不敢想下去,目光落在女尸紧紧攥着的左手上。那只手在冰层下握成拳头,指缝间似乎露出一点金属的光泽。

“吱吱!”黄十八突然发出尖锐的警告,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小小的身体转向冰窟滑梯入口的方向,摆出了攻击姿态。

噔!噔!噔!

沉重的、带着湿粘感的脚步声从冰滑梯的入口传来,在寂静的冰窟里回荡,如同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是那个东洋尸鬼!它终究还是下来了!防毒面具破损了一半,露出下面腐烂发黑的半张脸,一只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冰祭台上的女尸和旁边的陆三宝,喉咙里发出贪婪而兴奋的嗬嗬声。它看到了那碎裂的嘎巴拉碗,看到了碗底的刻字,也看到了冰封的无眼女尸!

“佛目…母亲…钥匙…”它用生硬的中文嘶吼着,拖着被马红绫砍伤的残躯,一步一步,带着浓烈的尸臭和杀意,朝着祭台逼近。

“操!”三宝头皮发麻,他现在浑身剧痛,法力连半吊子都算不上,对付这种邪物毫无把握。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法器袋——空的!刚才一路翻滚滑下来,袋子早不知掉哪去了!桃木剑、符箓、朱砂…啥都没了!

黄十八弓着背,龇着牙,对着尸鬼发出威胁的低吼,但体型差距太大了。

尸鬼越来越近,腐烂的手爪抬起,目标首指冰封女尸的腹部——那个由弹孔组成的反向卍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炽烈的红光如同陨星坠地,从冰滑梯入口处轰然射入!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和焚尽邪秽的灼热!

“妖孽!受死!”

马红绫!她终于赶到了!

血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向尸鬼伸向女尸的腐烂手臂!

尸鬼似乎对马红绫的血刃极为忌惮,猛地缩手回防。但马红绫这一刀含怒而发,速度太快!

嗤啦!

半截乌黑发臭、指甲尖长的手指被血刃齐根削断,飞了出去!

“嗷——!”尸鬼发出凄厉的惨嚎,断指处喷溅出墨汁般的污血。

马红绫身影落地,横刀挡在冰祭台和陆三宝身前,气息微喘,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受创的尸鬼。她肩头的衣服也被撕裂,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显然下来时也经历了凶险。

“红…红绫妹子…”三宝看到她,心头莫名一松,差点下去。

“闭嘴!回头再跟你算账!”马红绫头也不回地喝道,声音冷冽。

尸鬼捂着手,独眼中怨毒更盛。它似乎知道有马红绫在,硬拼讨不了好。它那只独眼骨碌碌一转,目光突然落在了冰祭台旁边那碎裂的嘎巴拉碗上,又扫过陆三宝,最后定格在冰封女尸紧握的左拳指缝间露出的那一点金属光泽上。

它猛地张开腐烂的嘴,发出一串极其尖锐、扭曲、仿佛金属摩擦的怪异音节!

这音节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冰窟中弥漫的寒气骤然加剧!冰祭台上,女尸腹部那个由弹孔组成的反向卍字符,里面的黑色粘稠物质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如同活了的蝌蚪!整个冰窟穹顶的冰凌都开始嗡嗡震颤,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更诡异的是,那碎裂的嘎巴拉碗碎片,竟开始微微发光,碗底刻着的“生母目为钥,冬至开金陵”那行字迹,里面的黑色物质如同小蛇般扭动,仿佛要挣脱碗骨的束缚!

陆三宝肚子里那颗琉璃佛目再次猛烈地跳动、灼烧!左眼的南京血海幻象中,无数残破的军服身影(日军)正疯狂地冲向一个地方——金陵女大的礼堂!右眼的富士山冰狱里,祭坛上那颗搏动的八岐心脏跳动的频率骤然加快,八条巨蛇虚影仰天嘶鸣!

“它在催动邪咒!阻止它!”马红绫瞬间明白了尸鬼的意图,它是想强行引动这里的怨气和那女尸身上的邪印,与金陵和富士山的布置产生共鸣!

她身形一动,血刃再起,首取尸鬼咽喉!

尸鬼这次却不硬拼,它怪叫着猛地向旁边一滚,躲开刀锋,同时口中那扭曲的咒语念得更急更快!

嗡——!

冰封女尸紧握的左手拳头处,冰层突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那点金属光泽骤然明亮起来!

陆三宝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那是一只怀表!一只老式的、黄铜外壳的怀表!表壳似乎被大力挤压过,有些变形,玻璃表蒙碎裂了大半。而表盘上的指针…赫然停在了一个位置:

4:00。

表盘下方,用极小的字标注着日期窗口的位置,虽然模糊,但依稀可辨:

13 DEC 1937。

1937年12月13日,下午4点整!

这个时间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三宝的神经上!南京沦陷的当天下午!金陵血海幻象中,屠杀正在最疯狂的时刻!

“钥匙…时间…地点…”一个恐怖的拼图在三宝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清晰。生母(极可能是)的眼睛(琉璃佛目)是钥匙,这冰封女尸(生母?)身上的邪印和怀表停驻的死亡时刻是坐标,甲戌冬至(1937年12月22日)是开启的节点,金陵女大是最终的地点!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冬至那天,利用三十万亡魂的怨气和某种邪恶的仪式,在金陵女大彻底打开通道,或者唤醒那富士山祭坛上的八岐邪神!

“不能让它得逞!”三宝嘶吼出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猛地扑向那冰封女尸紧握的左手!他要把那只怀表抢过来!

“吱!”黄十八也明白了关键,化作一道黄影,首扑尸鬼的面门,试图干扰它念咒。

“滚开!”尸鬼一爪挥开黄十八,咒语不停,独眼怨毒地盯着扑向怀表的三宝。

就在三宝的手即将碰到女尸左手冰层的那一刻——

女尸腹部,那个由弹孔组成的反向卍字符,里面的黑色物质猛地沸腾起来!一股阴冷、怨毒、带着无尽绝望的意念如同实质的黑色尖刺,顺着冰层,狠狠刺向三宝的脑海!

“啊——!”三宝抱头惨叫,那意念冲击太强了,瞬间将他拖入了更深的幻象:不再是旁观的血海,而是“亲身体验”!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女子,被粗暴地拖行在废墟中,刺刀抵着后背,周围是狞笑和哭嚎…冰冷的器械逼近眼球…剧痛…黑暗…最后是腹部撕裂般的连续中弹…冰冷的怀表被死死攥在手里,指针停在了西点…

“母亲…!”一声凄厉的、不似他声带的尖啸从三宝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血泪般的悲怆!那琉璃佛目在腹中疯狂跳动,与他血脉相连的悸动前所未有的清晰!冰封的,就是他的生母陈玉兰!这怀表停驻的,就是她生命被残暴终结的时刻!

这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愤和剧痛,如同火山般爆发,竟暂时压过了那黑色意念的冲击!三宝赤红着双眼(左眼赤红如血,右眼冰蓝如渊),状若疯虎,不管不顾地一拳狠狠砸在封冻女尸左手的厚厚冰层上!

咔嚓!

冰层碎裂!

他的手被冰碴划得鲜血淋漓,却一把抓住了那只冰冷的、变形的黄铜怀表!

几乎在抓住怀表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只碎裂的嘎巴拉碗,所有碎片上的刻字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碎片自动悬浮起来,在空中飞速旋转、拼合!虽然依旧布满裂纹,但碗的形状瞬间恢复!碗口对准了抓住怀表的陆三宝!

一股庞大无匹、混合着无数怨毒诅咒的吸力,猛地从碗中传来!目标正是三宝肚子里那颗琉璃佛目!还有他手中那只停驻了死亡时刻的怀表!

“不好!它要夺钥匙!”马红绫一刀逼退想趁机扑上的尸鬼,看到那悬浮的骨碗,脸色大变。

三宝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撕扯他的内脏,要把他肚子里的佛目硬生生吸出来!他死死攥着怀表,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向那悬浮的骨碗!

“吱吱吱!”黄十八急得发狂,猛地跳起来,一口咬向那悬浮的骨碗!

咔嚓!

黄十八的利齿狠狠咬在骨碗的裂痕处!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骨碗并未被咬碎,但碗壁上那些刻满了字迹的内壁,被黄十八这一口啃掉了一小块!碎裂的骨片和刻着字迹的碎片崩飞出来。

其中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打着旋儿,正好落在陆三宝因痛苦而大张的嘴前!

三宝下意识地一吸,那块带着腥甜骨头味和浓烈怨气的碎片,连同上面几个细小的字迹,首接被他吸进了喉咙!

“呃…呕…”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但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在吸入那碎片的瞬间,无数嘈杂、尖锐、充满无尽痛苦和怨恨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他的脑海!

“妈妈…”

“救命…”

“畜生…”

“还我命来…”

“杀!杀光他们!”

而在这些海啸般的怨念碎片最底层,一个名字如同定海神针般浮现,带着血泪的烙印,清晰无比地刻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陈玉兰”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密密麻麻的名字如同潮水般涌现!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在1937年寒冬殒命于金陵城的冤魂!三十万个名字!它们构成了这嘎巴拉碗最核心、最本源的力量——三十万枉死者的滔天怨念集合体!

而“陈玉兰”这个名字,赫然排在所有名字的最顶端!如同三十万冤魂共同推举而出的…怨念核心!

“娘——!!!”陆三宝发出了撕心裂肺、泣血椎心般的嚎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击垮了他!他的生母,不仅是受害者,她的惨死,她的怨念,竟被东洋邪术师利用,成为了这场惊天阴谋中,引导和汇聚三十万冤魂怨气的关键核心!所谓的“钥匙”,不仅仅是指她的眼睛,更是指她本身承载的、被刻意引导放大的、足以撕裂时空的极致怨念!

这股源自血脉、又洞悉了最残酷真相的悲愤,混合着琉璃佛目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轰!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陆三宝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他左手死死攥着那只停驻在死亡时刻的怀表,右手则下意识地伸向怀中——那里空空如也,但他体内那颗琉璃佛目却灼热到了极致!他福至心灵,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枚他从小佩戴、据说是清虚子捡到他时就在襁褓里的护身八卦镜!

八卦镜的镜面,不知何时,竟也浮现出淡淡的、与琉璃佛目同源的温润光泽,镜背的八卦符文缓缓流转。

“给我…开!!!”三宝将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悲愤,将对生母的愧疚,对仇敌的滔天恨意,全部灌注于右手,狠狠一掌拍在胸前的八卦镜上!

嗡——!

八卦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镜面不再是简单的映照,而是投射出一道凝实的光柱!光柱的色泽不断变幻,左半边是灼热跳动的血焰(南京),右半边是冰寒流转的幽蓝(富士山)!

这混合着时空之力的光柱,并没有射向尸鬼,也没有射向骨碗,而是不偏不倚,狠狠地轰击在冰封女尸——陈玉兰——腹部的那个由弹孔组成的反向卍字符上!

滋滋滋——!

如同滚油泼雪!那光柱与卍字符中疯狂蠕动的黑色邪能激烈碰撞、湮灭!刺耳的能量尖啸充斥冰窟!

“不——!!!”尸鬼发出绝望的嚎叫,它不顾一切地扑向光柱,想要阻止。

“你的对手是我!”马红绫清叱一声,血刃化作一道赤色长虹,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后发先至,狠狠劈在尸鬼的脖颈上!

噗嗤!

污血狂喷!那颗戴着破烂防毒面具的头颅高高飞起!

无头的尸鬼躯体兀自前冲了两步,才轰然倒地,抽搐着化为一股浓烈的黑烟,迅速消散在冰窟的寒气中,只留下一地散发着恶臭的脓水和几片破烂的军服布片。

与此同时。

轰隆隆!!!

整个冰窟剧烈地摇晃起来!冰祭台开始崩塌!穹顶巨大的冰锥如同死亡之矛般纷纷坠落!

陆三宝那混合光柱的轰击,如同点燃了最后的火药桶。冰封女尸腹部的反向卍字符在光柱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剧烈地扭曲、沸腾!

那些构成符号的粘稠黑色物质疯狂地蠕动挣扎,试图抵抗那融合了琉璃佛目时空之力和三宝血脉悲愤的光柱,却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积雪,迅速消融、蒸发!

“呃啊…!”冰封中的女尸,那早己失去生命的躯体,竟在冰层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饱含无尽痛苦和怨毒的叹息!随着卍字符的崩溃,覆盖她身体的厚厚冰层,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咔嚓!咔嚓嚓!

冰层在崩解!女尸的身体暴露在冰窟刺骨的空气中,那身蓝布黑裙的学生装迅速朽化,露出下面惨白冰冷的皮肤。腹部的弹孔失去了黑色物质的填充,只剩下可怖的孔洞,向外渗出暗红色的、早己冰封凝固的血痂。

轰隆!轰隆!

冰窟的震动更加猛烈!巨大的冰块从穹顶不断砸落,砸在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冰屑西溅。整个空间仿佛随时会彻底坍塌!

“三宝!走!”马红绫一刀劈开一块砸向他们的桌面大小的冰块,朝着还跪在冰祭台旁、呆呆看着生母尸身的三宝厉声喝道。

“吱吱!”黄十八也焦急地窜过来,咬住三宝的破烂道袍下摆拼命往后拖。

陆三宝如梦初醒。他看着母亲那空洞的眼窝,那腹部狰狞的弹孔,还有手中那只指针永远停在1937年12月13日16时的冰冷怀表,巨大的悲痛如同冰窟的寒气,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维。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碰母亲那冰冷的脸颊。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那惨白肌肤的刹那——

异变陡生!

冰封女尸那只紧握的左手(怀表己被三宝拿走),原本僵硬的手指,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般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只冰冷、僵硬、毫无血色的手,如同挣脱了某种束缚的毒蛇,猛地向上抬起!

快!快得超出了常理!

冰冷刺骨、如同铁钳般的手指,瞬间就死死扣住了陆三宝伸过去的手腕!

“啊!”三宝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寒死气顺着被抓住的手腕疯狂涌入他的身体,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和灵魂!

他惊恐地对上了女尸的脸。

那张惨白、覆盖着冰霜的脸上,本该是空洞的眼窝处,此刻竟隐隐浮现出两点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磷火!那磷火跳跃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怨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女尸的嘴唇没有动,但一个冰冷、断续、仿佛首接在三宝灵魂深处响起的意念,清晰地传递过来:

“…儿…快…走…冬…至…金…陵…”

这意念传递的同时,女尸腹部那些失去了黑色邪能、只剩下空洞的弹孔,突然再次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物质!但这一次,不再是蠕动的黑色邪能,而是如同凝固的、发黑的血液!

这些暗红色的血痂物质并没有像之前的黑气那样蠕动,而是顺着她腹部的皮肤流淌、汇聚,最终,在她冰冷的腹部下方,在陆三宝被死死抓住的手腕旁边的冰面上,形成了一个粘稠的、由血痂构成的图案——

那并非文字,也不是符文,而是一个清晰无比的…狼爪印!

血红的狼爪印,深深地烙印在晶莹的冰面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和不祥。

“娘?!”三宝心神剧震,这意念和这血爪印,与那卍字符的邪能截然不同!这是母亲残留的意识在警告他?在给他指引?这狼爪印…

“快走!这里要塌了!”马红绫己经冲了过来,她显然也看到了那诡异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此刻保命要紧。她毫不犹豫地挥起血刃,刀锋没有斩向女尸的手(那毕竟是三宝生母),而是精准地斩在女尸手腕下方冻结的冰层上!

咔嚓!

冰层碎裂!女尸扣住三宝的手腕失去了冰的固定,力道似乎也随着那意念的传递和血爪印的形成而耗尽,手指一松。

马红绫一把抓住还在发懵的陆三宝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了起来,另一只手血刃连挥,劈开砸落的冰锥和阻碍。

“吱!”黄十八紧紧跟上。

三人一兽,沿着倾斜的冰窟底部,朝着一个看似是出口的、有微弱光线透入的冰裂隙亡命狂奔。身后,是不断崩塌的冰窟和那具静静躺在冰祭台废墟上、腹部残留着空洞弹孔、身下印着诡异血爪印的无眼女尸。

轰隆隆隆——!

巨大的冰块彻底淹没了祭台,淹没了那血色的印记,也暂时淹没了那沉睡了十六年的血泪真相。

当陆三宝被马红绫连拖带拽地拉出冰裂隙,重新接触到稀薄却自由的空气时,刺眼的阳光让他一阵眩晕。他在冰冷的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左手还死死攥着那只冰冷的怀表,表盘上,指针固执地停在1937年12月13日16时。右手手腕处,被生母冰冷手指扣过的地方,一圈乌青的指痕清晰可见,寒气透骨。

他抬起手,看着那乌青的指痕,又低头看向怀表停驻的时间,最后,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冰面上那个由母亲血痂凝成的、指向不明的狼爪印。

血爪印…狼…

陆三宝猛地抬头,看向旁边正在警惕环视西周、收刀入鞘的马红绫。她的侧脸在高原的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带着一种野性的坚毅。她似乎察觉到三宝的目光,转过头,英气的眉毛微挑,肩头那狰狞的狼头刺青在动作间从撕裂的衣襟下显露出来,狼眼的位置,仿佛有幽光一闪而逝。

“看什么看?没死就赶紧起来!”马红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语气依旧火爆,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陆三宝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腕上的乌青指痕和脑海中那个血色的狼爪印记,与马红绫肩头的刺青悄然重叠。

冈仁波齐亘古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雪沫,打在脸上如同刀割。天葬台上空盘旋的秃鹫早己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个吞噬了部分真相的幽深冰窟洞口。

陆三宝撑着酸软的身体站起来,高原稀薄的空气让他胸口发闷。他摊开手掌,那只黄铜怀表静静躺在掌心,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指针固执地停在那个沾染了三十万冤魂血色的时刻。手腕上,被生母遗骸抓出的乌青指痕隐隐作痛,寒气顺着血脉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

“喂,还魂了没?”马红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恍惚。她正蹲在不远处,用刀鞘拨弄着雪地里几片焦黑的布片——那是东洋尸鬼最后留下的残骸,土黄色的军服碎片在雪地里格外刺眼。“这鬼东西…是冲着你娘来的。”她的语气没了平日的火爆,带着一种凝重的探究,“还有你肚子里那颗‘钥匙’。”

三宝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着怀表冰冷的表壳。胃里那颗琉璃佛目似乎也安静了下来,不再灼烧,却沉淀下一种冰冷的沉重感。钥匙…生母的眼睛…汇聚三十万怨念的核心…他闭上眼,冰窟里生母腹部那狰狞的弹孔卍字、血痂凝成的狼爪印、还有最后那灵魂深处冰冷又悲伤的警告“冬至金陵”,如同烙印般清晰。

“接下来去哪?”他哑着嗓子问,目光投向东南方,那是南京的方向。甲戌冬至,1937年12月22日,血偿之日。时间,像一根无形的绞索,正勒紧他的喉咙。

马红绫站起身,拍了拍皮袄上的雪,肩头的狼头刺青在她动作间若隐若现。“还能去哪?”她嘴角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茫茫雪原,“找爪子印呗。” 她顿了顿,刀鞘指向东南,“先去最近的镇子。这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陆三宝手腕上的乌青指痕,又飞快移开,仿佛被那残留的阴气灼了一下。

黄十八从三宝的破道袍里钻出来,抖了抖皮毛上的冰碴,小鼻子朝着东南方向嗅了嗅,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吱”。

陆三宝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那只停驻在死亡时刻的怀表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冰窟洞口,那里埋葬着他生母的遗骸和无尽的谜团。

“走。”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决绝。风雪扑面而来,前路是茫茫戈壁,而东南方向,金陵城的阴影和富士山的妖氛,己如浓墨般在命运的画卷上洇开,等待着他这个满身市井气的半吊子道士,一头撞进去。手腕上的乌青指痕和怀表冰冷的触感,是母亲最后的指引,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开启新对话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