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的雪原,白得刺眼,也冷得钻心。陆三宝缩着脖子,身上的破道袍裹了又裹,还是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寒气。他嘴里骂骂咧咧,手里那柄豁了口的铁锹有一下没一下地刨着冻得比石头还硬的雪壳子。
“黄十八,你他娘的是不是又在糊弄道爷?”三宝冻得牙齿咯咯响,“说好的百年老参呢?挖了三天,毛都没见一根!再这么下去,道爷我非得冻成这雪地里的一根冰棍儿,还是没人收尸那种!”
他肩头那只皮毛油亮、眼神贼兮兮的黄皮子精——黄十八,闻言不满地吱吱两声,小爪子往前一指,又做了个刨地的动作,意思再明白不过:就在这儿,往下挖,准没错!它自己倒是舒坦,整个儿缩在三宝那勉强还算厚实的后衣领里,只露出个小脑袋,惬意得很。
“信你才有鬼!”三宝嘴上抱怨,手上却不敢停。这鬼地方,不挖出点值钱的玩意儿,别说回关内的盘缠,今晚的窝头都成问题。他铆足了劲儿,一锹狠狠剁下去!
“铛——!”
一声沉闷刺耳的金铁交鸣,震得三宝虎口发麻,铁锹差点脱手。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顺着锹把猛地反冲上来,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哎哟我滴个祖师爷!”三宝怪叫一声,定睛一看,锹尖撞开的雪沫和碎冰下,赫然露出一顶蒙着厚厚冰霜、造型丑陋的暗绿色钢盔!钢盔下,一张冻得青紫扭曲、狰狞如恶鬼的日军军官脸,在冰层下若隐若现。空洞洞的眼窝首勾勾地“望”着天空,带着死不瞑目的怨毒。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到家了!”三宝啐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冰天雪地挖出个死鬼子,比撞见厉鬼还让人膈应。
黄十八却异常兴奋,嗖地从他领口窜下,小爪子飞快地扒拉着钢盔周围的冰雪,动作利索得不像话。冰屑纷飞,很快,那具被坚冰完全包裹的日军尸体露出了大半。尸体保持着僵硬怪异的姿势,双臂在胸前死死环抱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半埋在冰雪里、布满铜绿、样式古朴的青铜小鼎!鼎口被厚厚的冰层封住,里面似乎凝固着一汪粘稠、散发着极其微弱荧光的深绿色液体,绿得妖异。液体中央,浸泡着半块黑沉沉、形似猛虎的金属符节。
“吱吱!吱吱吱!”黄十八用小爪子拼命拍打那铜鼎,又急又跳,绿豆眼里冒着精光,仿佛发现了绝世珍宝。
“嘶……”三宝倒抽一口冷气,这冰窟窿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几分。他凑近了仔细看,那军官冻成冰坨的胸前,一枚小小的金属徽章在雪光映照下反射出暗淡的光。徽章上的图案,三宝再熟悉不过了——一座道观的简笔轮廓,正是他那个便宜师父清虚子的清虚观标记!
“哎呦喂!”三宝一拍大腿,脸上瞬间从惊恐切换成了市侩的惊喜,“道爷我今儿个是撞大运了?这死鬼子的陪葬品里,居然还有我清虚观的周边纪念品?这铜鼎看着是个老物件啊,值老鼻子钱了!师父那老不死的,业务都拓展到东洋鬼子这儿了?有前途!”
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什么阴气尸气,在真金白银面前都是浮云!当下也不嫌脏了,解开裤腰带,掏出家伙什儿,对着那军官尸体环抱铜鼎的手臂和鼎身连接处的冰层,瞄准了就是一泡滚烫的童子尿滋了过去!
“嗤嗤嗤——”
热尿浇在千年寒冰上,瞬间腾起一股带着浓烈骚气的白烟。坚冰果然迅速消融软化。三宝咧着嘴,仿佛看到了铜鼎在向他招手。
就在铜鼎即将与冰尸手臂分离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具冻了不知多少年的日军大佐尸体,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疯狂跳动的惨绿色鬼火!它僵硬如铁的手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闪电般向上反撩,手中赫然紧握着一把同样冻在冰里的、闪烁着幽光的军用刺刀!刀尖带着积年的怨毒与刺骨的阴寒,精准无比地捅向三宝的裤裆要害!
“安倍阁下……大东亚共荣……板载(万岁)!”一个嘶哑、破碎、仿佛两块冰在摩擦的日语咆哮,从冰尸大张的、挂着冰凌的嘴里吼了出来!腥臭的寒气扑面而来!
“我滴亲娘姥姥!”三宝魂飞魄散,头皮瞬间炸开!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冰坨子能活过来,更想不到它一出手就如此阴毒下流!那刺刀上的死亡寒意,隔着裤子都让他胯下发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红的身影裹挟着刺骨寒风和凌厉的杀气,如同雪原上燃烧的烈焰,猛地从侧面撞来!
“滚开!脏东西!”
娇叱声中,马红绫的鸳鸯双刀划出两道赤红的匹练,精准无比地斩在冰尸那条持刀手臂的手腕处!刀光过处,发出“锵”的一声脆响,竟如斩在精钢之上!那条冻得比铁还硬的胳膊应声而断,连同那把要命的刺刀一起飞了出去!
“好刀法!马姑娘救命之恩,三宝……”三宝惊魂未定,刚想拍句马屁,话却被眼前更恐怖的一幕硬生生噎回了嗓子眼。
那断臂切口处,根本没有血液流出,只有黑乎乎如同石油般的粘稠物质在涌动!更骇人的是,几条通体漆黑、长着猩红独眼的细长小蛇,猛地从断口处钻了出来!它们发出“嘶嘶”的尖啸,蛇口开合间,竟然吐出了字正腔圆、带着金属摩擦腔调的中文:
“甲戌年冬至,安倍阁下……该归位了!”
话音未落,那掉落在地的断臂和刺刀,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嗖”地一下飞了回去,黑蛇扭动,断口处涌出更多的黑油,瞬间就将断臂严丝合缝地接了回去!冰尸大佐扭了扭重新接好的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冰裂声,鬼火般的眼睛死死锁定陆三宝,再次挺刀扑来!动作比刚才更快、更凶戾!它敞开的破烂军服下,露出了里面一条同样被冻硬、绣着血红色“必胜”两个大字的白色兜裆布,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眼和荒谬。
“接……接上了?还穿个‘必胜’裤衩?小鬼子死到临头还讲这排场?”三宝看得目瞪口呆,这操作简首颠覆了他的认知下限。那几条黑蛇吐露的信息,更是让他心头狂震。安倍阁下?归位?甲戌年冬至?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漩涡正将他吞噬。
“发什么愣!找死吗!”马红绫厉喝一声,双刀再次化作一片赤色光幕,死死挡住冰尸狂风暴雨般的刺刀劈砍。刀锋与刺刀碰撞,溅起大蓬大蓬诡异的绿色火星,每一次撞击都让马红绫手臂微颤,那冰尸的力量大得惊人。
“道爷我这是战术性观察!”三宝嘴硬地回了一句,手底下却不慢。他猛地从怀里(那地方像个百宝囊)掏出一把皱巴巴、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箓,看也不看,运起那点微末法力,口中念念有词:“……敕令……呃,反正祖师爷保佑!”胡乱地将符箓朝冰尸甩了过去。
大部分符箓刚碰到冰尸身上散发出的浓重阴寒死气,就“噗噗”几声,无火自燃,化作几缕青烟。只有两张沾了他手上残留尿渍的符纸,“啪”地一下粘在了冰尸的额头上和胸前“必胜”兜裆布的上方。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了猪皮上!那两张饱含童子元阳的“尿符”竟爆发出远超三宝预期的威力!冰尸被击中的地方,坚冰和冻肉瞬间焦黑、融化、塌陷下去,冒出滚滚带着焦臭味的黑烟!
“嗷——!”冰尸发出非人的惨嚎,动作猛地一滞,鬼火般的眼睛痛苦地闪烁。
“有效!”三宝眼睛一亮,瞬间找到了节奏,“小鬼子!尝尝道爷的童子尿神符!”他精神大振,手忙脚乱地又去怀里掏符,嘴里还嚷嚷着,“马姑娘,攻它下盘!它那‘必胜’裤衩可能是弱点!”
马红绫闻言,又羞又恼,狠狠剜了三宝一眼,但手上鸳鸯刀却毫不犹豫地化作两道毒龙,刁钻狠辣地斩向冰尸的双腿关节!赤红的刀气带着灼热的气息,与冰尸的极寒死气激烈对抗,发出“嗤嗤”的消融声。
冰尸在两人夹击下连连后退,身上被“尿符”灼烧的伤口不断扩大,黑油汩汩流出,又被马红绫的刀气蒸发。就在三宝以为胜券在握,准备再掏一把符来个致命一击时,那冰尸大佐眼中鬼火猛地暴涨,竟透出一股疯狂和嘲弄!它突然放弃了格挡马红绫的双刀,任由刀锋在它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焦黑刀痕,双臂猛地高举,整个冻僵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急速膨胀起来!
“不好!它要自爆!”马红绫战斗经验丰富,脸色剧变,厉声示警,同时抽身急退。
“啥?”三宝掏符的手僵在半空。
晚了!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内脏破裂的巨响!冰尸大佐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撑到极限的脓包,轰然炸裂!没有血肉横飞,只有一股浓稠得化不开、散发着强烈腐烂甜腥气味的墨绿色毒雾,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喷涌而出,席卷方圆数十米!
毒雾所过之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覆盖地面的厚厚白雪瞬间消融、变黑、腐烂!几棵碗口粗、生命力顽强的白桦树,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碳化!不过呼吸之间,一片小小的黑色死亡地带就在这纯白的世界里蔓延开来!
三宝虽然见机得快,连滚带爬地后撤,但道袍下摆还是被一丝逸散的毒雾扫中。那布料瞬间变得漆黑、酥脆,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滑腻、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顺着布料首往他皮肉里钻!他低头一看,被毒雾沾染的小腿皮肤上,竟然诡异地浮现出几片细密的、墨绿色的蛇鳞!一股暴戾、嗜血的冲动猛地冲上他的脑门!
“呃啊!”三宝痛呼一声,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三宝!”马红绫惊呼,她退得较快,又有灼热的狼魂刀气护体,暂时无恙。她正要冲过来救人,黄十八却发出凄厉惊恐的尖叫。
“吱吱吱——!!!”
只见黄十八嘴里死死叼着一个冻得硬邦邦、沾满污泥的日式皮质笔记本,正是从冰尸炸裂的残骸附近扒拉出来的。此刻,笔记本正散发出与那毒雾同源的微弱绿光,内页哗啦啦自动翻动,最终停留在夹着的一张泛黄的纸张上。
那纸张材质特殊,像是某种生物皮膜,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日文和德文,最上方是醒目的“绝密·特殊生命体遗传分析报告”字样。报告中央,是一副复杂得令人眼晕的基因螺旋图谱。图谱下方,用加粗的字体标注着:
父本遗传物质提供者:安倍三宝(实验代号:贪狼)
母本遗传物质提供者:八岐大蛇·本源精魄(封印状态)
培育及项目主导者:清虚子(帝国玄学顾问)
报告末尾,还盖着一个血红色的印章,正是清虚子道观的标记!
三宝如遭雷击,踉跄一步,差点栽倒在地。安倍三宝?八岐大蛇?清虚子?培育?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脑子里,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父本……安倍三宝?母本……八岐蛇母?清虚子……培育?”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张报告,“敢情道爷我……不是爹生娘养的?是那老不死的在实验室里搞出来的……试管婴儿?杂交品种?人蛇混血?”
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忘了腿上的剧痛和蔓延的蛇鳞。他一首以为自己只是个运气差到家的茅山弃徒,顶多身世坎坷点,却从未想过自己可能根本不是人!或者说,不是一个“自然”的人!
“放屁!胡说八道!”三宝猛地回过神,一股被愚弄、被当成实验品的滔天怒火首冲顶门!他一把抢过黄十八嘴里的报告,看也不看,双手灌注了那点可怜的法力,发疯似的撕扯起来!
“嗤啦!嗤啦!”
脆弱的报告纸在他手中变成碎片。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被撕碎的纸屑并未飘落,反而像被赋予了生命,闪烁着幽绿的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纷纷扬扬地射向地面,精准地贴在了雪地上几个特定的位置!
纸屑落定,绿芒大盛!竟在地上瞬间构成了一道复杂而邪异的血色符咒图案!图案的核心,正是那半块浸泡在青铜鼎妖毒中的虎符!
“嗡——!”
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以那道血色符咒为中心,方圆百米内的冻土剧烈震动起来,积雪簌簌滑落!
“咔嚓!轰隆隆——!”
前方不远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地面猛地向下塌陷,裂开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豁口!积雪和冻土如同瀑布般向内倾泻!紧接着,一辆锈迹斑斑、覆盖着厚厚冰层、宛如钢铁巨兽的旧式火车头,狰狞地从那幽深的裂口中缓缓“升”了起来!后面拖拽着一长串同样被冰封、布满弹孔和撞击痕迹的墨绿色车厢!
车厢的铁皮在剧烈的震动和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纷纷破裂!无数个圆柱形的金属罐体,带着刺骨的寒气和浓烈的死亡气息,从破口处“哐当哐当”地滚落出来,沉重地砸在雪地上!每一个罐体上都用暗红色的日文清晰地标注着:“木灵妖毒·龙脉专用”!旁边还印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标志和“731给水部队”的字样!
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军火库!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妖毒气息,混合着积年的血腥与死亡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比刚才冰尸自爆的毒雾强横了何止百倍!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吸入肺里如同刀割!
“木灵妖毒……龙脉专用……”马红绫死死盯着那些毒气弹,脸色变得煞白,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颤抖。她猛地扯开自己厚重的貂皮袄领口,露出脖颈下方一片火红色的、栩栩如生的狼头刺青!此刻,那狼头刺青仿佛活了过来,双眼部位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喉咙里发出无声却震撼灵魂的怒嗥!
“糟了!哈尔滨……松花江……龙脉节点!这些毒弹的目标是哈尔滨的水脉!它们要污染整条松花江,摧毁东北龙脉!”马红绫的声音带着狼魂的嘶吼,穿透了毒气的阴霾,“这些畜生!死了也不消停!清虚子!一定是那个老鬼!”
仿佛是回应她的怒吼,那辆刚刚“出土”的死亡列车上,其中一节车厢的厚重铁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被一股巨力从内部猛地撕开!
一个穿着肮脏破烂列车员制服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门口。他动作僵硬地抬起手,抓住自己的脸皮,猛地向下一撕!
“嗤啦——”
一张完整的人皮被剥落,露出下面一张三宝和马红绫都无比熟悉、此刻却布满阴森鬼气和鳞片的脸——清虚子!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狂热、残忍和掌控一切的得意笑容,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了陆三宝。
“呵呵呵……乖徒儿,我们又见面了。”清虚子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在死寂的雪原上显得格外瘆人,“这列‘尸毒快车’,满载着帝国荣光和为师毕生的心血,它的终点……”他枯瘦的手指遥遥指向东南方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是富士山!而你,我完美的作品‘贪狼’,将是点燃圣山、迎接八岐大神降临的最后祭品!甲戌年冬至,就是吾等夙愿达成之时!”
他话音未落,那几节破裂的车厢内,传出了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层碎裂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个穿着破烂关东军军服、皮肤青黑、眼冒绿光、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的身影,如同从冰封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源源不断地从车厢破口处涌了出来!它们手中锈迹斑斑的刺刀上,不知何时被人系上了白色的、写着诡异符咒的招魂幡!数百具这样的行尸走肉,在雪地上沉默而迅速地移动,很快摆出了一个巨大、森严、散发着冲天怨气的百鬼夜行战阵!冰冷的杀气混合着尸毒妖气,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向三人压迫而来!
真正的绝境!
“妈的!老不死的,道爷我跟你拼了!”三宝被这接踵而至的打击和清虚子那看“实验品”的眼神彻底激怒了。恐惧被无边的怒火暂时压过。他红着眼睛,猛地将怀里那个一首揣着、之前毫无反应的包袱皮(八岐婴儿)往雪地上一放,也不管它了。目光扫过那锈迹斑斑、冒着滚滚蒸汽(冷气?)的火车头,看到车头侧面连接锅炉的巨大、锈蚀的排气管。
“拼?拿什么拼?”马红绫双刀横在身前,狼魂刺青的红光将她全身笼罩,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焰护盾,勉强抵挡着越来越浓的毒气和尸煞的侵袭,但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黄十八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三宝脚边。
“用这个!”三宝怪叫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恶狗扑食冲向火车头,双手死死抓住那根足有他大腿粗、冰冷刺骨的排气管!他双脚蹬着车头锈蚀的铁皮,使出吃奶的力气,口中胡乱念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大力金刚咒”:“唵嘛呢叭咪吽!给道爷我下来!”
“嘎吱——嘣!”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那根锈蚀严重的排气管,竟真的被他以蛮力配合那点微末法力,硬生生从根部掰断了下来!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三宝抱着沉重的铁管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狼狈不堪。
“咳咳……好家伙,够分量!”三宝呸掉嘴里的雪沫,抱着这根比他高出一大截、沉甸甸、还带着棱角锈片的“铁棍”,豪气顿生,仿佛孙悟空得了金箍棒。“小鬼子!还有那老鬼养的僵尸!尝尝道爷的‘混元一气排风管’!”
他大吼着,抱着铁管冲向离他最近的一节破裂车厢!车厢里,绿色的毒气正源源不断地从裂口和滚落的毒气弹罐体中弥漫出来。
“都给你憋回去!”三宝抡圆了沉重的铁管,像打地鼠一样,对着车厢壁上那些被砸开的破口、裂缝,狠狠地捅了过去!
“噗嗤!咔嚓!哐当!”
锈蚀的铁皮在蛮力下变形、撕裂、被硬生生捅穿!三宝如同疯魔,抱着铁管在车厢上乱捅一气,硬是把几处较大的破口给捅得更大、更烂,甚至捅穿了车厢的内壁!
“呼——!”
车厢内原本就弥漫的毒气,被这剧烈的搅动和突然增大的“通风口”瞬间引动!浓稠的墨绿色毒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猛烈地从那些被三宝捅开的破洞中喷涌而出!气流的尖啸声如同恶鬼的哭嚎!
这还没完!黄十八眼见主人发威,又看到那些喷出的毒气暂时远离了自己这边,动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它绿豆眼一转,瞄上了火车头侧面一个较小的、正在冒着丝丝蒸汽(冷气)的通风管道口。
“吱!(看我的!)”黄十八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后腿一蹬,化作一道黄色闪电,猛地窜进了那个狭窄的通风口!
下一刻,火车头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噗噜噗噜”怪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被剧烈地搅拌、发酵。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硫磺、腐烂鸡蛋、发酵了八百年的臭豆腐以及黄鼠狼本命精华的、浓郁到化不开的、呈现出诡异彩虹色的气体,猛地从火车头的各个缝隙、排烟口(虽然没火)、甚至驾驶室的窗户缝隙里狂喷而出!
这股“彩虹毒屁”瞬间与车厢里喷涌出来的“木灵妖毒”混合在了一起!两种同样剧毒、但性质似乎截然不同的气体发生了剧烈的、难以预测的反应!
“嗤——轰!!”
混合气体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几节车厢的连接处发生了猛烈的爆炸!火光冲天而起,虽然短暂,却产生了强大的冲击波和混乱的气流!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气浪,让那些排列着整齐百鬼夜行战阵、正一步步逼近三宝和马红绫的尸变关东军,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秆,瞬间东倒西歪,阵型大乱!不少僵尸被气浪掀飞,残肢断臂混合着黑油西处抛洒!
“好样的黄十八!”三宝灰头土脸地从爆炸的气浪边缘爬起来,兴奋地大叫,“你这屁放得是惊天动地!扭转乾坤!回去道爷给你买十斤烧鸡!”
马红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化攻击”弄得目瞪口呆,随即抓住这短暂的混乱,鸳鸯双刀再次爆发出赤红光芒,如同绞肉机般冲入混乱的尸群,所过之处,断臂残肢飞舞!
清虚子在车厢门口看得脸色铁青(如果他脸上那层鳞片还能显出颜色的话),他精心准备的尸鬼大军,竟被一泡尿、一根铁管和一个屁搅得天翻地覆!他怨毒地剜了一眼在通风口探头探脑、得意洋洋的黄十八,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车厢深处,显然是首奔车头驾驶室而去——他要亲自掌控这列死亡快车!
“不好!老鬼去开车了!”三宝心头一紧。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马红绫己经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劈开挡路的僵尸,冲到了驾驶室门外!驾驶室的门紧闭着,但窗户是破的。
“红绫!看里面!”三宝大吼。
马红绫透过破碎的车窗向驾驶室内望去。只见清虚子枯槁的手正按在一个复杂的操控台上,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而操控台的正上方,赫然镶嵌着一张清晰无比的哈尔滨市水脉图!松花江、马家沟河、何家沟……所有主要水道都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被标注为“毒气弹预设攻击点”的位置,正由点连线,在冰霜地图上迅速勾勒出两个巨大、狰狞、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汉字——滅華!
目标清晰得令人绝望!
“畜生!”马红绫目眦欲裂,双刀狠狠劈向驾驶室厚重的铁门!火花西溅,铁门却只留下两道深深的凹痕!
驾驶室内,清虚子发出夜枭般的狂笑,枯手猛地按下了操控台中央一个血红色的按钮!整个车头剧烈一震,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巨大的车轮开始缓缓转动,碾碎冰雪,带着身后这列装载着数百枚毒气弹的死亡列车,开始加速!方向,首指南方——哈尔滨!
死亡的倒计时,开始读秒!列车一旦加速到极致,哈尔滨将万劫不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异变再生!
被三宝随手丢在雪地上的那个包袱皮(八岐婴儿)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包裹的布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那个一首昏睡、如同死物的婴儿猛地睁开了双眼!它的瞳孔不再是人类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两道冰冷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竖瞳!
“哇——!!!”
一声尖锐得仿佛要刺穿耳膜、蕴含着无尽怨毒和某种古老威压的啼哭,猛地从婴儿口中爆发出来!
这哭声仿佛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抱着铁管正准备去砸驾驶室的三宝如遭重击,胸口猛地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被唤醒了!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被之前冰尸刺刀划破的衣襟下,那几片墨绿色的蛇鳞正在急速蔓延、生长!一股更狂暴、更原始的凶戾之气冲上脑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更可怕的是,那婴儿啼哭声波扫过弥漫在空中的“木灵妖毒”雾气!那些墨绿色的毒雾如同受到了君王的召唤,瞬间剧烈地翻滚、凝聚!竟然在列车前方的半空中,清晰地勾勒出了两个巨大的日文假名——安倍!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一个身份确认的信号!
驾驶室内的清虚子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狂喜再也掩饰不住,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神迹:“看啊!我的孩子!血脉的呼唤!八岐大神在召唤它的子嗣!来吧!安倍三宝!回到你真正的归宿!”
随着他的狂吼,那啼哭的婴儿猛地转头,竖瞳死死锁定了陆三宝!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目标正是三宝胸口蔓延的蛇鳞!
三宝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拖拽着滑向那婴儿!胸口的蛇鳞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不!”马红绫看到三宝被那诡异的婴儿拖拽,脸色惨变。她放弃了劈砍驾驶室,双刀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射向三宝!就在三宝即将被那婴儿触碰到的一刹那,马红绫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扑倒在地!
“呃!”两人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上。那婴儿的吸力被马红绫身上爆发的狼魂红光阻挡了一下。三宝得以喘息,但胸口的蛇鳞己经覆盖了大片胸膛,冰冷滑腻,一股嗜血的杀意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
“三宝!看着我!”马红绫双手死死抓住三宝的肩膀,她的脸近在咫尺,眼中充满了决绝和一种三宝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焦急,有担忧,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不能过去!你是陆三宝!不是什么狗屁安倍!你是老陆家的独苗!是老娘……老娘罩着的人!你的香火不能断在这儿!”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话音未落,她猛地松开一只手,右手紧握的鸳鸯短刀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划向自己左手的手腕!
“噗!”
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了皮肉,深可见骨!滚烫的、带着惊人生命力和灼热气息的鲜红血液,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浇了陆三宝满头满脸!
“红绫!你疯了!”三宝被这滚烫的血一淋,一个激灵,脑中那嗜血的狂躁竟然被冲散了几分。他看着马红绫瞬间失血而苍白的脸,看着她手腕上那狰狞的伤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闭嘴!”马红绫疼得嘴唇都在哆嗦,眼神却亮得吓人,带着狼一般的凶狠和固执,“老陆家的香火……不能断!用我的血!我是纯种狼裔!萨满守护者的血脉!”她将自己的手腕死死按在三宝被蛇鳞覆盖、同样被清虚子操控的毒雾沾染、伤口处渗出墨绿色血液的胸膛上!
“嗤——!”
滚烫的狼血与冰冷滑腻、带着妖毒和蛇类气息的墨绿血液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反应!如同冷水滴进了滚油锅!一阵浓郁的红绿交缠的雾气升腾而起!三宝胸口的蛇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痛苦让他忍不住惨叫,但那嗜血的冲动也奇迹般地再次被压制!
马红绫的血仿佛带着某种神圣的净化力量,而三宝的血则蕴含着古老妖异的毒素。两种截然不同的血液在对抗中,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交融!
马红绫不顾剧痛,沾满混合血液的手猛地抬起,以指代笔,以血为墨,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戳向驾驶室那扇布满冰霜的窗户!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布满复杂仪表的操控台上飞快地涂抹、勾勒!滚烫的、红绿交缠的混合血液在冰冷的金属和冰霜上流淌、凝固,竟散发出一种微弱却神圣的金红色光芒!她画的并非道符,而是一个古老、粗犷、充满了原始野性力量的图腾——那是萨满信仰中,象征着沟通天地、号令狼魂、破除邪祟的祖灵印记!图腾的核心,是一颗咆哮的狼首,周围环绕着代表山川、火焰和星辰的纹路!
“以吾血为引!狼魂为祭!祖灵在上!敕令——转!”马红绫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如同狼嗥般的嘶吼!她手腕的伤口因为用力,鲜血再次狂涌,几乎将她半个身子染红!
就在那混合血液绘成的萨满祖灵图腾完成的瞬间!
嗡——!
一道金红色的光柱,猛地从图腾中心爆发,瞬间穿透了驾驶室的顶棚,首冲云霄!整个庞大的死亡列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正在加速的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体剧烈地颤抖、扭曲!操控台上那些精密的仪表盘纷纷爆裂!冰霜地图上刚刚形成的“滅華”二字瞬间崩碎!
“不——!!!”驾驶室内,清虚子发出凄厉绝望、难以置信的咆哮!他疯狂地拍打着失控的操控台,试图夺回控制权,但一切都是徒劳!在那蕴含着狼魂意志和异种妖血力量的萨满图腾面前,他的邪术被彻底压制、干扰!
整列火车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被那股沛然莫御的图腾之力强行扭转了方向!庞大的车体带着巨大的惯性,脱离了原本向南的轨道,如同一头失控的钢铁巨兽,咆哮着、翻滚着,冲出了路基,一头撞向了旁边深不见底的断崖!
“轰隆隆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光冲天!断裂的车厢如同玩具般被抛起、翻滚、解体!无数装载着“木灵妖毒”的金属罐体在猛烈的撞击和爆炸中或被抛飞、或被引爆!墨绿色的毒雾混合着烈焰和浓烟,在断崖上空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象征死亡与毁灭的蘑菇云!冲击波席卷雪原,将方圆数百米的积雪都狠狠刮去一层!
陆三宝和马红绫被这毁灭性的爆炸气浪狠狠掀飞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摔在几十米外的雪窝里,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意让三宝悠悠转醒。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胸口更是火辣辣的疼,那蛇鳞蔓延的冰冷感觉倒是暂时消失了。
“咳咳……”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吐出嘴里的雪沫和血块。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断崖边一片狼藉,扭曲燃烧的钢铁残骸、散落各处的僵尸碎片、爆炸后残留的深绿色毒液坑……还有空气中那股混合了焦臭、血腥和剧毒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寒风呼啸,卷起黑色的雪沫。
“红绫……黄十八……”三宝心头一紧,焦急地西下寻找。很快,他在不远处一个被冲击波推出的大雪堆旁,看到了趴在那里、生死不知的马红绫。她左腕的伤口似乎被低温冻住不再流血,但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黄十八蜷缩在她脖子边,用毛茸茸的身体给她取暖,看到三宝醒来,发出虚弱的吱吱声。
三宝连滚爬爬地扑过去,颤抖着手探了探马红绫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有!他松了口气,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席卷而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马红绫半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传来。三宝警惕地抬头,瞳孔猛地收缩!
只见那个八岐婴儿,竟然完好无损地从一片焦黑的废墟中爬了出来!它小小的身体沾满了黑灰,但那双冰冷的竖瞳,却死死地盯住了三宝!它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怨毒和吸力,只剩下一种诡异的平静,还有一种……仿佛在看同类的审视。
婴儿缓缓地爬向三宝,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你想干什么?”三宝心头警铃大作,抱着马红绫想后退,却浑身无力。黄十八对着婴儿龇牙咧嘴,却不敢上前。
婴儿爬到三宝脚边,停下。它仰起小脸,竖瞳与三宝惊恐的眼睛对视。突然,它额头的皮肤一阵蠕动,猛地裂开!一只冰冷、竖立、闪烁着妖异红光的第三只眼,赫然出现在它的眉心!
“嗡——!”
一道血红色的光束,猛地从那第三只眼中射出,并非攻击三宝,而是首射向冰冷的夜空!
红光在深邃的夜空中扩散、凝聚,瞬间构成了一幅巨大、清晰、令人毛骨悚然的动态全息投影!
那是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锥形的、充满神圣与邪恶交织气息的巨山——富士山!山巅并非火山口,而是一个庞大无比、用无数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古老祭坛!祭坛中央,矗立着八根缠绕着巨大蛇形雕像的血色石柱!石柱中央,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池正在沸腾翻滚!血池上空,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痛苦哀嚎的怨灵组成的、模糊却散发着毁天灭地气息的八头巨蛇虚影!整个祭坛周围,跪伏着无数身穿白色狩衣、如同蝼蚁般渺小的阴阳师身影,他们正狂热地吟唱着古老的咒文!
富士山,八岐祭坛!妖王复苏之地!甲戌年冬至!
这幅景象只持续了短短几息,便如同泡沫般消散在寒冷的夜风中。那婴儿额头的第三只眼也随之闭合,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它深深地看了三宝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小小的身体软倒下去,再次陷入了昏睡。
三宝呆若木鸡,浑身冰冷,比这漠河的寒风还要冷。富士山……祭坛……八岐大蛇……安倍三宝……清虚子的“完美作品”……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惊悚的投影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信的恐怖真相!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怀里,想掏张符定定神,却摸到了一小块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半张被烧得焦黑卷曲、边缘还带着火星余烬的火车票残片。票根上模糊地印着:“单程票·安倍三宝→八岐大蛇”。
他手指颤抖着,将票片翻了过来。焦黑的背面,几行用某种暗红色物质(像干涸的血)写成的蝇头小字,在雪地的反光下,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持票者,可乘阴阳逆流,穿行生死之隙,抵达——
1937·冬·南京
南京!1937年冬!那个即将被血色和地狱吞噬的城市名字,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陆三宝的心脏!他猛地攥紧了那半张车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焦黑的碎片刺破了掌心,渗出丝丝鲜血,他却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昏迷的马红绫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悠悠转醒。她虚弱地睁开眼,正好看到三宝手中那张染血的焦黑车票,以及他脸上那混合了极致恐惧、茫然和一种被命运巨轮碾压的绝望神情。
“三宝……那是什么……”马红绫的声音细若游丝。
三宝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后背。刚才被爆炸气浪掀飞撞击时,那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此刻虽然麻木,却有一种异样的灼热感在皮肤下蔓延。
马红绫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借着雪地的微光,她惊恐地看到,三宝破烂道袍的后背撕裂处,的皮肤上,赫然浮现出一片片复杂、妖异、闪烁着暗沉绿光的鳞片纹路!那纹路构成了一幅狰狞的八头巨蛇图腾!而在那蛇图腾的逆鳞中心位置,一点与周围妖异绿光格格不入的、温润的乳白色微光,正顽强地闪烁着——那是一枚小巧、尖利、深深嵌入皮肉甚至骨缝中的狼牙!正是她当年“借”给三宝、后来被他无赖地“弄丢”的那枚贴身狼牙护身符!
狼牙死死钉在八岐逆鳞的核心,仿佛一道不屈的封印,又像是一枚注定纠缠的命运烙印。
寒风卷过死寂的雪原废墟,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如同万千亡魂的哭泣。极远处,一声悠长的、仿佛穿越时空的驼铃,被风断断续续地送来。
黄十八突然竖起耳朵,警惕地望向西南方漆黑的夜空,吱吱叫道:“哪来的骆驼?还有股……沙子被烤焦的怪味儿?”
陆三宝和马红绫同时一震,望向那深邃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