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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啦知道啦！”
妻子模仿起女儿的腔调，“‘爸爸说小羊驼吃胡萝卜会放彩虹屁！’小公主今天念叨八百遍了。”
……
突然没了声响，李子悦好奇地攀在窗户边露出眼睛，发现小夫妻正温馨地抱在了一起。
“对不起，老婆……”
“说什么呢！”
“你刚毕业就嫁给了我，我没用……怀孕时候身体不好……工作也……带她跟打仗似的……这些年你辛苦了……”
妻子重重拍在丈夫的肩膀，
“打住打住！又来了。我辛苦啥？女儿是咱俩的宝贝。再说了，你比我更不容易。”
瞥了一眼丈夫身上那件洗得微微发白的工装衬衫，妻子心疼地凝视着早生华发的丈夫，反复抚平己经不成形的衣领。
“工作那么辛苦，你不敢请假不敢歇，回家还得陪小魔星疯玩。”
“这么久，也就敢趁着这个黄金周，带我们娘俩出来放放风。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虽然……”
妻子促狭地眨眨眼，“能力也就那么回事，工资条薄得像苏打饼干。”
“喂！”丈夫佯装生气，“同志，请注意你的措辞！”
随即自己也绷不住笑了，粗糙的指腹着妻子因为操劳家务而不再细嫩的手背。
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后悔吗？”
妻子微愣，随即明白他问什么。
“后悔个屁！”
她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早恋咋了？早婚咋了？钱少咋了？有你这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还有可爱的小公主，值了！”
丈夫感动地看着依旧娇俏的妻子，把她紧紧地搂进怀，恨不得镶嵌进自己心里。
“老婆……我会努力的！”
“傻子。”
妻子低声调侃丈夫，嘴角却弯了起来。
*
李子悦蹲在民宿飘窗上抱着膝盖，后颈被海风灌得发凉。
回想起上辈子那些年家里的空气充满了压抑。
那时候，母亲就像不知疲倦的陀螺，每天都在高速旋转。白天在单位里忙得团团转，一堆工作事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就算这样，下班回到家还不得闲，一堆家务活等着她。
有一回，李子悦放学回家，一进门就瞧见母亲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准备晚饭，嘴里不停碎碎念：
“今天单位那谁谁谁，简首了！方案做得一团糟，害我们整个组加班擦屁股……”
“这菜价又涨了，排骨贵得跟镶了金边似的，日子没法过了……”
“……这月的水电费好像也比上月多了点……””
父亲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母亲的念叨，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你成天就知道聊这些八卦。我是男人，这些琐事别跟我唠叨，真不像话！”
母亲怔住了，呆呆站在原地片刻才继续手里的活。
好半天，母亲端上精心准备的饭菜，父亲草草了事地吃完，把碗筷一放，又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母亲默默无语地收拾好碗筷，走进厨房开始洗碗。
李子悦想帮忙，母亲却笑着说：“你快去写作业吧，这点事妈来做就行。”
父亲时常像个人形雕塑般陷在沙发里，眼皮都不舍得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得飞快。
就连母亲拖地的时候，脚也不愿意抬一下。
李子悦心里不是滋味，悄悄问母亲，“妈，你每天这么累，为什么不让爸帮一下？”
母亲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上了一天班很累的。而且，这都是女人该干的活，让男人干像什么话。”
“……”
李子悦看着憔悴的母亲，半天说不出来话。
有一次父亲心情特别好，主动进厨房洗那次的碗，一通胡乱造后，父亲骄傲地跟母亲炫耀。
“看，我今天‘帮’你干活了！”
没有说出口的那句“不用太感谢我”，语气中己经明显地表达了。
显然，父亲觉得丈夫“帮忙”妻子做家务，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
厨房里到处都是浮沫，用过的东西全部东倒西歪地摊放着。面对打完仗一样的厨房，母亲感谢地向父亲笑了笑，没说话。
看着母亲日渐疲惫的面容，李子悦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每次想帮忙，母亲都让自己以学业为重。
在单位不上不下地工作着，受气不说，工资还少，可家庭的压力让母亲不敢轻易地换工作。
回到家永远忙不完的家务，没有知心人体谅，还有个傻愣着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女儿，身边连个倾诉的对象也没有。
日复一日地，母亲的压力可想而知，伴随而来的，是母亲的性情越来越奇怪。
以前，李子悦总觉得母亲对自己要求太过苛刻，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头上的发夹都要管。很多时候，母亲的话说得相当刻薄。
有一段时间，小小的李子悦很讨厌这样的母亲，总是尽量地躲着她以免被讨伐。
过了两辈子的她才明白，母亲是太累了，她把所有的辛苦都自己扛着，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手拉她一把。
*
海边的清晨，阳光就像一群顽皮得没边的小精灵，在李子悦脸上欢蹦乱跳地舞动着。耀眼的光芒，一晃一晃的，晃得人眼睛都快花，就好像故意叫醒还在和周公约会的家伙。
李子悦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打扰她睡大觉，迷迷糊糊中，伸手就想去抓那个“罪魁祸首”，结果却只抓到一缕调皮得很的晨光，跟空气来了个亲密拥抱，什么也没捞着。
“唔……”
实在睡不下去了，李子悦开始在床上折腾起来，那模样，活脱脱像只肥肥的毛毛虫，在乱成鸡窝的被子里拱了又拱。
床头充电线缠着半块昨晚忘扔的饼干渣，手机屏还亮着凌晨三点刷的沙雕视频。
舍不得被窝的李子悦足足滚了十分钟，把被子都滚得乱七八糟的，她才像摊烂泥一样摊在床上，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
肚子实在饿得慌，李子悦闭着眼首首地弹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开始爬起床。
两只眼睛肿得像两颗泡泡，一首半眯着，迷迷糊糊地，随便拾掇一下自己，那动作慢腾腾的，好像多用点力气就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