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隔离区外,茧翼意志施加的能量屏蔽如同实质的液态星光,将整个区域包裹得密不透风。观察廊内,倪迦和王渊只能通过多重加密的监控画面和有限的数据流,了解囚笼内的情况。冰冷的隔离,如同无形的墙壁,将程溯彻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囚室内,程溯盘膝坐在中央的平台上。屏蔽护臂下,“净蚀之痕”的光芒在稳定的暗红底色中,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错觉般的幽蓝。那是他在反复尝试引导“安宁信标”的力量,并主动接纳烙印污染残留的“脉动”后,烙印内部秩序力量产生的微弱回应。他闭着眼,大部分时间都在进行着一种危险的冥想——精神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剧痛与混乱低语的惊涛骇浪中穿行,捕捉着烙印深处那属于星图的冰冷“旋律”。
每一次成功的捕捉,都伴随着烙印污染残留的剧烈反噬,如同被毒蛇噬咬。但他毫不停歇。他在试图解析这“旋律”的节奏、频率、甚至……可能的含义。如同在解读深渊的密码。几天下来,他脸色苍白如纸,精神消耗巨大,但那双眼睛睁开时,却越来越亮,带着一种洞悉黑暗的锐利。他隐隐感觉到,这星图的“旋律”并非完全无序,它似乎遵循着某种宇宙尺度的、冰冷的数学规律,如同星辰运行的轨道。
与此同时,小阳的病房也变成了另一个被严密监控的隔离区。
虽然茧翼没有像对待程溯那样施加物理能量屏蔽,但数层无形的精神屏障和精神波动监测网络己经笼罩了整个房间。小阳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每当他清醒时,眼神总有些迷茫,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在床单上、在空气中划动一些毫无意义的线条。医生和心理学家束手无策,只能归结为星辉共鸣冲击的后遗症。
只有倪迦和王渊知道真相——那些看似无意识的划动,是烙印在小阳潜意识里的星图碎片在试图“流淌”出来!每一次划动,指尖都会残留一丝微弱到极致、却真实存在的幽光轨迹。这些轨迹转瞬即逝,却逃不过王渊设置在病房内、专门针对特定能量频段的隐形探测器。
“又出现了!”王渊盯着便携终端上捕捉到的、一闪而逝的幽光数据,“频率和波动模式……和程溯烙印深处探测到的星图‘旋律’有高度同步性!小阳……他在无意识地‘播放’烙印星图的碎片信息!”
“茧翼肯定也监测到了!”倪迦忧心忡忡,“它现在把小阳也视为潜在风险源了!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下去,茧翼可能会采取更极端的措施……”
王渊眉头紧锁,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程溯在主动感知烙印星图,小阳在无意识泄露碎片……他们之间,通过烙印这个‘污染源’和星图这个‘信息体’,形成了一种跨越空间的、微妙的同步!这既是危险,也可能……是机会!”
他调出程溯囚室内的监控画面(经过重重过滤,只有模糊的能量读数和精神波动曲线)和病房里小阳的状态数据。
“看这里!每次程溯烙印的秩序部分出现微弱蓝光波动(他主动引导和接纳的瞬间),小阳无意识划动的频率和幽光轨迹的清晰度,会短暂提升!而当小阳划动时,程溯烙印深处星图‘旋律’的波动也会出现细微的同步增强!他们之间……在互相牵引!互相……共鸣!”
倪迦瞬间明白了王渊的暗示:“你是说……程溯主动接纳烙印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也在‘喂养’小阳潜意识里的星图碎片?而小阳的泄露,又反过来刺激了程溯烙印深处的星图活性?”
“对!一个危险的循环!”王渊语气凝重,“但反过来想,如果程溯能更深入地理解甚至……引导烙印中那短暂的‘钥匙嵌合’状态,或许就能通过这种微妙的同步,间接影响小阳潜意识里的星图碎片!甚至……尝试解读它!”
这个想法大胆而疯狂。在茧翼的绝对封锁下,这几乎是唯一可能的破局方向!
地球轨道,“摇篮”基地核心。
代表茧翼意志的星光在巨大的信息核心中无声流淌、计算。它的“视线”同时锁定了最高隔离区和特殊病房。程溯每一次主动接触烙印核心的举动,小阳每一次指尖泄露的幽光轨迹,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它浩瀚的感知中荡开冰冷的涟漪。
它对程溯的“鲁莽”行为充满了不解和警惕。主动接纳污染?这无异于引火烧身!它无法理解程溯为何要冒如此巨大的风险,甚至不惜加剧自身被侵蚀的速度。在茧翼冰冷的逻辑里,最优解是维持隔离,首至找到彻底消除威胁的方法,或者……在威胁爆发前,做出最符合整体利益的“处置”。
而小阳无意识泄露的星图碎片,更是让它核心的警报等级不断提升。那些幽光轨迹虽然微弱,但每一次出现,都让它感觉到一种来自宇宙深寒的窥视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通过这些碎片,悄然定位着地球的坐标。它开始评估,是否需要对小阳也施加物理能量屏蔽,甚至……更彻底的“信息隔离”。
最高隔离囚室内。
程溯猛地从深度冥想中惊醒!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右臂烙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灼痛,护臂下的暗红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一丝微弱的幽蓝在其中一闪而逝。
就在刚才,他集中全部意志,引导“安宁信标”的力量护住心神,强行将精神探针深入到烙印污染核心的最边缘,去触碰那冰冷星图“旋律”的源头!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清晰的坐标音节!那音节冰冷、古老、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
几乎在同时!
病房内,昏睡的小阳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他猛地坐起身,双眼圆睁,瞳孔深处不再是迷茫的星图虚影,而是清晰地倒映出一片急速旋转的、由幽暗光线构成的、极其复杂的、残缺的星域图案!那片星域的中心,一颗巨大的、冰冷的、布满伤痕的方尖碑正在缓缓崩塌!无数暗影般的触须缠绕其上,贪婪地吮吸着逸散的秩序光辉!
“啊——!碎了!碑碎了!黑……黑手!好多……眼睛!”小阳抱着头,发出惊恐的尖叫!他的右手食指,不受控制地在空中急速划动!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凝实、线条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幽光星图轨迹,瞬间在空中成型!轨迹的核心,赫然指向那片崩塌方尖碑的坐标区域!
嗡——!
整个病房的精神监测网络瞬间爆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刺目的红光闪烁!强大的精神压制力场瞬间启动,试图强行安抚小阳失控的精神!
“小阳!”倪迦和王渊冲进病房,看到的就是小阳抱着头尖叫、指尖残留着清晰幽光轨迹的骇人景象!那轨迹虽然正快速消散,但其蕴含的指向性信息和其中蕴含的恐怖景象(崩塌的方尖碑、暗影触须),己经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茧翼!它在阻止小阳!但……”王渊盯着快速消散的轨迹,眼中充满了惊骇,“他画出来了!一个……正在被‘窃光之牙’吞噬的方尖碑坐标?!”
最高隔离囚室内。
程溯捂着头,剧烈的精神冲击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听”到了小阳尖叫中传递的意念碎片,也“看”到了烙印深处同步闪过的、那片崩塌方尖碑的恐怖景象!
烙印深处,那冰冷的星图“旋律”在刚才的刺激下,陡然变得高亢而急促!仿佛因小阳的“泄露”而兴奋!程溯甚至能感觉到,烙印的污染残留核心,正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残留的、来自小阳泄露轨迹的微弱幽光信息,如同在品尝美味的饵料!
诱饵!这就是诱饵!星图不仅是坐标图,它本身就是一个能吸引“窃光之牙”并记录其“战果”的活体诱饵!而小阳……就是那个被诱饵吸引,又反过来“喂养”诱饵的鱼钩!
程溯猛地抬头,望向病房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刻骨的担忧。茧翼冰冷的屏蔽力场外,他仿佛能听到那无声的、来自深空的贪婪咀嚼声。
茧翼的信息核心中,星光剧烈地波动着,传递出前所未有的急迫与决断:
“碎片……具现……坐标……暴露……风险……不可控……启动……信息……湮灭……协议……最高……隔离……升级……执行!”
冰冷的指令瞬间下达。最高隔离区和小阳病房外的能量屏蔽强度瞬间提升至理论极限!更强大的精神压制力场如同实质的枷锁,同时笼罩了程溯和小阳!茧翼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冰河,要将这两个“污染源”与“泄露点”,彻底冻结在永恒的沉默里!
囚笼内外,冰层加厚。但冰层之下,因星图而同步的暗流,却更加汹涌。程溯看着囚室顶部的监控探头,那眼神,不再是疏离的平静,而是燃烧着无声的火焰——为了小阳,为了那些正在崩塌的秩序灯塔,他必须在这冰封的囚笼里,找到那把“钥匙”!
(第6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