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训练场。
与档案科的陈旧寂静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燥热、喧嚣,充斥着汗水的咸腥味、橡胶地板的塑胶味,以及肉体碰撞的沉闷声响和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巨大的空间被明亮的白炽灯照得如同白昼,划分成数个区域。此刻,其中一个区域正聚集着十几名穿着统一黑色训练服的新人,以及……那个站在场边、即使隔着人群也如同发光体般吸引着庄恪全部心神的男人。
太宰治!
他懒洋洋地倚靠在场地边缘的立柱上,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黑色大衣(扣子没扣),深色马甲勾勒出清瘦的身形,缠着绷带的手腕随意地搭在身前。他没有参与训练,只是用一种近乎旁观者、带着点无聊和玩味的目光,扫视着场内正在两两对练的新人。偶尔,会漫不经心地指点一两句,声音不大,却总能清晰地传到庄恪的耳朵里,让他心跳加速。
庄恪躲在入口处一个巨大的、堆放着训练垫的阴影角落里,像只受惊的土拨鼠,只探出半个脑袋,贪婪地、小心翼翼地汲取着“偶像能量”。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刚从隔壁器材室顺来的文件夹和一支笔——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巡查”道具,虽然里面空空如也。
安全距离!完美角度!虽然心跳依旧快得像要爆炸,脸颊也烫得不行,但至少……他没晕!还能看到活的、动态的宰哥!庄恪内心的小人激动得泪流满面。
他努力扮演着一个认真巡查的档案科人员(虽然姿势鬼祟),目光紧紧锁定场边的太宰治,自动屏蔽了周围嘈杂的环境和其他人。太宰干部侧脸的弧度真好看……绷带缠绕的方式果然很有艺术感……他指点新人时微微皱眉的样子也好迷人……庄恪的激推脑内小剧场正在全功率运转,自动给眼前的画面配上BGM和弹幕。
就在这时,训练场入口方向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和……某种极其暴躁的低气压!
庄恪被那强大的气场惊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不算高大、却散发着如同实质般沉重压迫感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标志性的橘色短发,锐利如刀锋的钴蓝色眼眸,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子不耐烦,身上穿着和新人同款但明显更高级的黑色训练服,外面随意披着一件敞开的黑色外套。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重力,所过之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正在对练的新人们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敬畏地低下头。
中原中也!港口黑手党最强的重力使!
庄恪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是比见到森鸥外时更强烈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这位爷的暴躁和战斗力可是刻在DNA里的!他下意识地把自己往训练垫后面又缩了缩,努力降低存在感,祈祷这位大佬千万别注意到自己这个角落里的“小透明”。
中也的目标显然不是他。他径首走向太宰治所在的区域,钴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目标首指那个倚着柱子、姿态慵懒的绷带浪费装置。
“喂!青花鱼!”中也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训练场的嘈杂,“你这混蛋!我让你来给新人做体术指导,不是让你杵在那里当人形背景板的!给我认真点!”
太宰治仿佛才注意到中也的到来,慢悠悠地转过头,脸上挂起那副让中也看了就火大的、欠揍至极的笑容:“呀~是小矮人中也啊~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教导新人这种需要耐心和爱心的细致活儿,当然要循序渐进嘛~你看他们,练得多开心~”
“开心个屁!”中也额角青筋暴跳,指着场内几个动作明显变形、因为太宰在场而紧张得同手同脚的新人,“被你这种不靠谱的家伙盯着,他们能练好才怪!给我滚过来!示范!”
“示范?”太宰治挑了挑眉,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中也你确定要我这个‘体术战五渣’来示范?万一不小心把某个可爱的新人弄伤了,森先生会心疼的哦~” 他故意拖长了“心疼”的尾音。
“少废话!让你示范就示范!再啰嗦老子亲自‘指导’你!”中也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周身的重力似乎都开始不稳定地波动起来,脚下的地板发出细微的呻吟。
眼看两位干部就要在训练场上演全武行(单方面殴打),所有新人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躲在角落里的庄恪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吸引到那两位神仙(尤其是中也)的注意。他内心疯狂祈祷:打起来!快打起来!这样我就能看到宰哥和重力使的对决了!(激推之魂短暂压制恐惧)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太宰治的目光,如同漫不经心般,轻飘飘地扫过了训练场,然后……极其精准地,定格在了庄恪藏身的那个角落!
那双鸢色的眼眸里,瞬间迸发出一种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极其纯粹的兴奋光芒!嘴角的弧度瞬间拉大,露出一个灿烂到有些恐怖的笑容!
庄恪瞬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被…被发现了?!
下一秒,太宰治做出了一个让全场人(包括中也)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猛地举起缠着绷带的手,像课堂上积极发言的小学生一样,指向庄恪藏身的角落,声音带着夸张的惊喜和毫不掩饰的恶趣味,响彻整个训练场:
“中也!快看!真正的‘艺术鉴赏家’在这里!他对我的‘绷带艺术’可是有着独到的、深刻的、感人肺腑的见解呢!让他来指导新人的‘艺术修养’再合适不过了!你说对吧,新同事?”
轰隆隆——!!!
“艺术鉴赏家”!“绷带艺术”!“独到见解”!
太宰治那洪亮的、充满恶意的声音,如同三道九天劫雷,精准无比地劈在了庄恪的天灵盖上!将他劈得外焦里嫩,魂飞魄散!
时间仿佛凝固了。
整个B2训练场,死一般寂静。
所有新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个堆满训练垫的角落!
中原中也那燃烧着怒火的钴蓝色眼眸,也带着惊愕和一丝被转移注意力的茫然,顺着太宰治手指的方向,锐利地扫了过来!
无数道目光!好奇的、疑惑的、探究的、看热闹的……还有两道如同实质火焰(中也)和冰冷手术刀(太宰)的目光!
庄恪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的猴子!所有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他手里的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死寂的训练场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暴露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宰干部以最社死的方式点了名!还扣上了“艺术鉴赏家”的帽子!还是当着暴躁的重力使和所有新人的面!!!
极致的羞耻感和被公开处刑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吞噬了他!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耳朵里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巨响!
“……”尴尬,无尽的尴尬
紧接着,在所有人(包括太宰治那充满兴味的目光和中原中也那逐渐变得危险的眼神)的注视下,庄恪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倾倒,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完成今日份的第三次晕厥(物理社死)!
然而!
就在他的脸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
一股极其霸道、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的身体!不是温柔的搀扶,而是一种仿佛被无形巨手攥住、硬生生提溜起来的、极其粗暴的悬空感!
“唔?!”庄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暂时忘记了晕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悬空的双脚!看到了下方越来越远的地面!看到了周围新人惊愕张大的嘴巴!看到了太宰治脸上那越发灿烂、如同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最后,他对上了一双燃烧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喷出实质火焰的钴蓝色眼眸!
中原中也!是他发动了异能!重力操控!
庄恪像一只被捏住后颈皮的猫(或者待宰的鸡),被无形的重力场硬生生提到了半空中,悬停在离地两米多高的位置,正对着中原中也那张因为暴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俊脸!
“喂!你这家伙!”中也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庄恪脆弱的神经上,“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干什么?!还有你这身打扮……”中也嫌恶地扫了一眼庄恪身上那件宽大的病号服和不合体的西装外套,“你是哪个部门的?!说!是不是死青花鱼找来恶心老子的?!”
近距离面对重力使的怒火!悬在半空无处借力!被当成太宰的同伙(虽然某种意义上也没错)!还被质疑穿着品味(虽然确实糟糕)!
多重暴击!
庄恪感觉自己的灵魂己经脱离了躯壳,飘在半空中看着这荒诞又恐怖的一幕。极致的恐惧彻底压倒了羞耻和激动!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疯狂颤抖,喉咙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般的抽气声。
“说话!”中也的耐心显然己经耗尽,无形的重力场瞬间收紧!
“那…那个!”庄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压力让他窒息!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在极致的求生本能和巨大的恐惧压迫下,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在那个笑得如同恶魔般的太宰治的注视下,在重力使如同实质的怒火焚烧中——
庄恪那彻底混乱、濒临崩溃的大脑,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不受控制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变调、响彻整个训练场的呐喊:
“绷带——!!!艺术——!!!救命——!!!”
声音凄惨、尖锐、绝望,还带着诡异的破音,在空旷的训练场里久久回荡。
时间,再次凝固了。
所有人都石化了。
新人们目瞪口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夸张的大笑,笑得弯下了腰,肩膀疯狂耸动。
而中原中也……
他那张因为暴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俊脸,在听到那石破天惊的三个词后,瞬间……裂开了。
钴蓝色的眼眸里,怒火被一种极其强烈的、如同看到宇宙终极真理般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狂怒所取代!他死死盯着悬在半空、因为恐惧和缺氧而翻着白眼的庄恪,又猛地扭头看向旁边笑得快要断气的太宰治。
“绷带……艺术……?”中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冰冷,“太——宰——治——!!!”
他终于明白了!这从头到尾就是那条死青花鱼精心策划的一场针对他的、极其恶劣的、利用这个莫名其妙新人的恶作剧!目的就是为了看他出丑!看他暴怒!
“你这混蛋!!!”中也的怒火瞬间突破了阈值!他不再理会悬在半空的庄恪(随手撤掉了重力操控),整个人化作一道橘红色的闪电,裹挟着狂暴的重力红光,如同出膛的炮弹般,怒吼着冲向那个笑得肆无忌惮的绷带浪费装置!
“哇哦~小矮人炸毛了呢~好可怕好可怕~”太宰治嘴上说着害怕,动作却灵活得像泥鳅,轻松躲开中也含怒的一拳,还不忘朝正从两米多高自由落体、眼看就要摔个结结实实的庄恪那边瞥了一眼,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砰!”
“咔嚓!”(疑似训练器材碎裂声)
“死青花鱼!给老子站住!”
“中也君~暴力是解决不了艺术鉴赏问题的哦~”
训练场瞬间变成了两位干部的战场(单方面追杀),各种设施在重力红光和太宰灵巧的闪避下遭了殃。新人们吓得抱头鼠窜,寻找掩体。
而事件的导火索、被重力抛弃的庄恪,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一堆相对柔软的备用训练垫上。
虽然垫子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但摔下来的震荡和刚才极致的恐惧,还是让他眼前一黑,意识再次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中也裹挟着红光追打太宰的残影,太宰那如同跳舞般灵巧闪避的身姿和脸上欠揍的笑容,以及周围新人看他的那种……混杂着惊恐、同情和“这哥们儿真勇”的复杂眼神。
耳朵里最后捕捉到的声音,是太宰治那带着笑意的、仿佛来自天边的调侃:
“哎呀呀~看来我们的‘艺术鉴赏家’新同事,身体力行地为我们示范了何为‘为艺术献身’的最高境界呢~真是令人感动~”
然后,世界归于一片旋转的黑暗和训练器材碎裂的背景音中。
庄恪,这位立志于“安全距离吸宰”的社恐激推,在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第一天,就以“绷带艺术鉴赏家”的身份,成功引爆了重力使的怒火,间接导致了一场干部级的训练场大乱斗,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为艺术献身(物理)”的悲壮姿态,完成了他在港口黑手党的第三次(也是目前最壮烈的一次)社死表演。
他的传说,从档案科蔓延到了训练场,并即将响彻整个港口黑手党底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愉快地穿梭在重力使的怒火中,如同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