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镜的冷光林夏苍白的脸。闺蜜正用遮瑕膏遮盖她眼下的青影,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沈砚他妈刚才派人送了套珍珠首饰,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让你戴着出嫁。” 首饰盒放在镜台角落,珍珠的光泽在阴影里显得有些寂寥。
“放着吧。” 林夏的目光落在窗外,教堂的尖顶刺破晨雾,像根冰冷的针。手机在化妆包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 东南亚边境的监狱照片,林阳穿着囚服,身后的铁丝网缠着枯黄的野草。她看了三秒,长按删除,连带着最后一点血缘的牵连,彻底清空。
沈砚的母亲提着食盒走进来,鬓角别着朵白色康乃馨。“刚蒸的莲子羹,” 她将碗放在镜台,指尖避开林夏的目光,“阿砚说你胃不好,垫垫肚子。” 林夏说了声谢谢,却没动那碗羹 —— 她从小就不喜欢莲子的苦味,像极了母亲总挂在嘴边的 “为你好”。
管风琴响起时,林夏独自站在红毯尽头。没有父亲挽臂,没有母亲叮嘱,只有闺蜜替她提着婚纱裙摆,低声说:“别怕,我们都在。” 她的头纱遮住半张脸,透过薄纱看见沈砚站在祭坛前,西装领口的玫瑰别歪了,像他这个人一样,总在严谨里透着点笨拙的真诚。
交换戒指的瞬间,沈砚的拇指着她无名指的疤痕 —— 是小时候被母亲推搡,撞在桌角留下的。“疼吗?”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林夏摇摇头,看着他将戒指推到底,冰凉的金属突然烫起来,像在灼烧过去的一切。
誓词环节,林夏望着沈砚的眼睛,突然笑了:“我没什么亲人能邀请,也没什么过去好讲。”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但我保证,会把我们的家,变成彼此最踏实的后盾。” 台下的闺蜜突然哭出声,沈砚的母亲用手帕擦着眼角,却始终没敢上前。
答谢宴的包厢里,沈砚的母亲想给林夏夹菜,筷子伸到半空又缩回去。“小夏啊,” 她搓着手,“以后要是想家了,就来我这儿,阿姨给你做红烧肉。” 林夏举杯示意,酒液在杯壁晃出涟漪 —— 她早就没有 “家” 了,母亲和弟弟在古代的泥潭里纠缠,而她选择在现代的阳光下重生。
沈砚忽然从旁探过身,修长手指叩了叩她的酒杯,眉眼染着笑:“该改口了吧?以后我妈,不就是咱妈?” 他故意拉长尾音,目光里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惊得林夏险些碰倒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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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的晨雾里,萧承瑾正在检查新造的水雷。少年兵捧着陶罐跑来,陶罐里的火药泛着硫磺的刺鼻气味:“王爷,按您说的加了三倍硝石,威力肯定够大!” 她的草鞋沾着露水,裤脚还在滴水 —— 是凌晨去芦苇荡采集的水草,用来伪装水雷。
赵虎将缴获的望远镜递给萧承瑾,镜筒上的西洋字母己被磨得模糊。萧承瑾举起望远镜,安王的水师营地在镜片里若隐若现,旗帜上的 “安” 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突然想起昨夜的梦:林夏站在现代的沙盘前,用激光笔划出进攻路线:“侧翼佯攻,主力首插中枢,这叫声东击西。”
“王爷?” 少年兵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萧承瑾放下望远镜,在沙盘上划出两条路线:“你带五艘快船去左侧芦苇荡,把安王的注意力引过去。” 他的手指重重敲在沙盘中央,“我带主力从右侧突袭,烧了他的指挥船。”
水寨的战旗在风中舒展,残损的边缘被老兵缝补过,针线的痕迹歪歪扭扭,像条蜿蜒的河。萧承瑾摸着旗面的补丁,突然想起苏州码头那个送他阳春面的少年,不知此刻是否安好。赵虎递来一碗米酒,酒液里浮着几粒桂花:“这是去年的陈酿,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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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钟声消散后,林夏坐在沈砚的车里,头靠在车窗上看街景。婚纱的裙摆堆在脚边,像团融化的雪。“想去哪里?” 沈砚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没有发动引擎,“我让伴郎们先去酒店。” 林夏望着远处的跨海大桥:“去海边吧,看看日落。”
沙滩上的风掀起她的头纱,沈砚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我妈刚才偷偷问我,要不要把主卧的飘窗改成书桌,” 他的声音混着海浪声,“说你总在卧室工作。” 林夏的指尖在沙地上画圈:“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是怕你受委屈。” 沈砚握住她的手,“我跟她讲了你小时候的事,她说以后要把你当亲女儿疼。” 林夏突然笑出声,笑声被浪花吞没 —— 她从未有过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母亲总说她是 “赔钱货”,林阳则把她当提款机,只有沈砚,把她的伤疤当成需要呵护的勋章。
蜜月旅行的行李箱里,沈砚的母亲塞了本食谱:“上面是阿砚爱吃的菜,不会做就打电话问我。” 林夏翻到其中一页,红烧排骨的步骤旁写着 “小夏不吃葱,用洋葱代替”,突然鼻子发酸。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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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的水师营地在夜色中亮着灯火,像散落湖面的星。萧承瑾的快船贴着水面滑行,船板上的芦苇伪装晃出细碎的声响。少年兵举着火折子,手却在发抖 ——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夜袭,掌心的冷汗浸湿了引线。
“别怕。” 萧承瑾的声音压得极低,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跟着我,别掉队。” 他想起上辈子林夏教他的潜行技巧:“脚步要轻,落脚时先放脚跟,再放脚尖。” 这些细节他记了半辈子,此刻竟成了保命的关键。
指挥船的轮廓在雾中显现,安王的亲信正站在船头指手画脚。萧承瑾打了个手势,快船突然加速,像支离弦的箭撞向船尾。他第一个跳上甲板,匕首刺穿哨兵的咽喉时,突然听到舱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 是安王在发脾气,骂手下办事不力。
火攻的信号在夜空绽放,安王的营地瞬间陷入火海。萧承瑾在混乱中看到那面绣着 “安” 字的大旗,挥剑斩断旗杆的瞬间,梦境再次袭来:林夏站在现代的沙滩上,沈砚为她披上外套,两人的脚印在退潮的沙滩上并排延伸,没有旁人的痕迹。
“王爷快走!” 少年兵的呼喊将他拉回现实。安王的援军己经赶到,箭雨如蝗虫般落下。萧承瑾的左臂被射中,他拔出箭杆,血珠滴在甲板上,与火光照亮的战旗残片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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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的办公室里,沈砚正用微波炉热饭。饭盒里是他母亲早上做的,特意分开装着她的份 —— 没有葱姜,多加了半勺糖。“欧洲分公司的装修图出来了,” 他将饭盒放在她桌上,“设计师说要给你弄个阳光房,放你的乐高。”
林夏看着图纸上的阳光房,突然想起母亲唯一一次来她出租屋,嫌弃地说 “玩这些破烂能当饭吃”。而现在,有人把她的 “破烂” 当成宝贝,连阳光的角度都要细细计算。她的眼眶发热,却笑着说:“太浪费了,改成会议室吧。”
周末的画展上,闺蜜指着一幅画打趣:“你看这对鸟儿,多像你和沈总,形影不离。” 林夏望着画中的比翼鸟,突然明白,家从来不是靠血缘维系的。她的原生家庭在古代腐朽,而她在现代,亲手搭建了属于自己的巢穴,温暖而坚固。
沈砚的母亲生日那天,林夏亲手织了条围巾。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奢侈品都让老太太开心。“我们小夏手真巧,”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不放,“比阿砚那臭小子强多了。” 林夏看着满桌的家常菜,突然觉得,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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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的船队撤退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萧承瑾的战袍被血浸透,左臂的伤口缠着布条,是少年兵用草药嚼烂了敷上的。水寨的炊烟升起,战旗的残片被系在新的桅杆上,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在宣告新生。
少年兵捧着烤好的鱼走来,鱼腹里塞着野姜,腥味被压下去不少:“王爷,尝尝这个,我娘教我的。” 萧承瑾咬了口鱼肉,突然想起梦里林夏吃鱼时,沈砚总在一旁挑刺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
太湖的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湛蓝的天空。萧承瑾望着远处的苏州城,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那些骂他残暴的百姓,不过是棋盘上的蝼蚁,他烧掉安王的粮草,只是为了削弱对手的实力,好让自己的铁骑踏平江南。解释?弱者才需要解释,强者的命令就是真理。
老兵们在水寨的空地上酿酒,新米的清香混着酒糟味,在风中飘出很远。萧承瑾接过赵虎递来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夕阳沉入湖面的金红,在他眼中不过是鲜血的颜色。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里,总闪过个模糊的女子身影,但很快就被权力的欲望淹没 —— 比起虚无缥缈的记忆,还是手中的兵符更实在。
两个世界的月光同样清澈,现代的阳台上,林夏靠在沈砚肩头看星星,身边放着闺蜜送来的蛋糕;古代的水寨里,萧承瑾盯着少年兵修补战船,火光在湖面投下晃动的光斑。他着腰间的虎符,盘算着下一场阴谋。所谓告别过去?不过是为了踩着别人的尸骨,登上更高的权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