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侯府正厅的鎏金寿字还滴着朱砂,墨仙儿己经跪了半个时辰。
自从三日前太液池验明血脉,她就被软禁在侯府最偏僻的秋棠院。此刻跪在老夫人寿宴的末席,腕间那道银粉留下的青痕在素纱下若隐若现。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恨不得剜开她这身粗布衣裙,看看所谓的"公主血脉"是真是假。
"五丫头。"老夫人突然敲了敲玉箸,"过来给老身布菜。"
满座哗然。按规矩,庶女连正厅都不该进,更别说近身伺候。墨仙儿垂首上前,看见老夫人枕边露出半截信封——火漆印是宫制的鸾鸟纹。
"老身记得,你生母最会煨火腿汤。"老夫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攥住她手腕,指甲掐进那道青痕,"可惜死得太早。"
墨仙儿疼得指尖发颤。老夫人袖中传来的沉香味混着曼陀罗气息,正是能诱发癔症的配方。她假装踉跄碰翻汤碗,热汤泼在老夫人袖口,那封信立刻被浸湿一角。
"孽障!"墨侯爷拍案而起。
老夫人却摆摆手:"不妨事。"她慢条斯理地取出信笺抖开,"正好给大伙儿念念太后的恩旨。"
墨仙儿在蒸腾的热气中看清信上内容——太后竟要她以淑宁公主遗孤身份入宫!更可怕的是末尾那句:"着宁国侯即日押送柳如絮棺椁入宫,开棺验骨"。
"祖母。"她突然跪地重重叩首,"孙女愿亲手为姨娘迁坟。"
满座死寂。按大周律,开棺验尸需血亲在场。墨侯爷的脸色瞬间铁青——他比谁都清楚,柳如絮的棺木里根本没有尸体,只有那三页《凤翔纪事》的残卷。
"准了。"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笑,"后日卯时,你随赵...随李管家去乱葬岗。"
墨仙儿睫毛轻颤。老夫人差点说漏嘴的"赵"字,证实了她的猜测——赵统领根本没死在那场火里!
寿宴进行到献礼环节时,三小姐墨玉瑶突然捧出个紫檀匣子:"孙女抄了百遍《金刚经》为祖母祈福。"她打开匣子瞬间,墨仙儿闻到了熟悉的苦杏味——是浸过氰化物的墨!
老夫人刚要去接,墨仙儿突然打翻酒壶。琼浆泼在经卷上,纸张立刻泛起诡异的蓝绿色。席间懂医理的宾客顿时倒吸凉气——这是剧毒物遇酒的反应。
"三姐姐好狠的心!"墨仙儿佯装惊恐,"莫非想毒杀祖母?"
墨玉瑶脸色煞白:"你胡说!这经卷明明是..."她突然噤声,惊恐地望向大夫人。墨仙儿立刻明白,这毒计本是冲她来的,只是阴差阳错被献给了老夫人。
混乱中,她趁机摸走了老夫人枕下那封信。退到廊下借着灯笼细看,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淑宁棺中婴尸乃林氏所出,柳氏女尚在人间」。
墨仙儿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如果棺中婴儿不是淑宁公主的女儿,那她的真实身份...
"五妹妹在看什么?"二小姐墨芳瑶突然出现在身后。这位常年卧病的庶姐竟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冰凉的手指如毒蛇般缠上她手腕:"要不要姐姐帮你解这信中谜题?"
墨仙儿这才注意到,墨芳瑶中指有层薄茧——是常年翻书留下的。她突然想起《金刚经》第十七品缺失的内容,正是被个"病弱"的庶姐偷走的!
"姐姐想要什么?"
"合作。"墨芳瑶塞给她个油纸包,"明日寅时,祠堂见。"说完就剧烈咳嗽着退回阴影中,像个真正的病人那样佝偻着背。
墨仙儿回到席间时,寿宴己接近尾声。老夫人正命人打开她送的贺礼——表面看是寻常的安神枕,内里却缝着从太后宫中偷出的银粉。当嬷嬷拆开枕套时,粉末漫天飞舞,在烛光下显出个清晰的青鸾图案。
"妖术!"大夫人尖叫着后退。
老夫人却颤抖着伸出手:"是...是青鸾卫的徽记..."她浑浊的眼里突然滚下泪来,"柳如絮那贱婢,临死前绣的帕子上也有这..."
墨仙儿如坠冰窟。她根本没在枕头里动手脚!这显然是有人将计就计,要坐实她"青鸾卫余孽"的罪名。抬眼正对上萧景珩的目光——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宾客中,此刻正用折扇轻点左肩,正是她胎记的位置。
"侯爷!"门房突然狂奔进来,"宫里来人了!说在太液池底发现了..."
"闭嘴!"墨侯爷暴喝打断,但己经晚了。满座宾客都听见了后半句:"...淑宁公主的遗骸,心口插着林贵妃的簪子!"
墨仙儿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二十年前淑宁公主"自焚"案,居然是他杀!而林贵妃正是萧景珩的养母...
"圣旨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撕裂了夜空。所有人跪伏在地,听那道要命的旨意:"...着宁国侯即刻进宫,淑宁公主案相关人等一律收监..."
墨仙儿趁机滚到桌下。在众人接旨的混乱中,她摸到墨芳瑶塞给她的油纸包。打开一看,竟是半块烧焦的宫牌,上面依稀可见"林"字——与太液池底那具骸骨上的簪子,恐怕同出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