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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按照计划，陈二乔和陈大石去了镇上卖糊糊。
白佩兰下了山，摸回了林家村。
凭着记忆，七拐八绕，总算寻到了村长林有福家的院墙外。
林有福家那青砖垒的院墙、黑瓦盖的屋顶，在周遭一片黄泥夯就的土屋群里，显得格外扎眼。
她攥紧了手里那个破旧的麻袋，里面可是她此行谈判的“核武器”——灶神面粉。
“叩叩叩……”她抬手轻轻敲响了紧闭的木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谁懂啊，从小怕老师，长大怕领导，里正大大小小也是个小领导，她还是有些怵的，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一家子呢？
“谁啊？”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是里正的老妻张素梅。
“是俺，张婶子。”
白佩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手心却紧张得冒汗。
张素梅一时没听出来是谁，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失踪大半月的白佩兰，吓了一跳。
她一把将白佩兰拽进门，还警惕地伸头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确认没人看见有人，才“哐当”一声闩上了门闩。
“哎哟我的老天爷！陈家的！你们这一大家子跑哪儿躲风头去了？”
张素梅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把白佩兰往堂屋里引，压低了声音。
“可吓死个人了！大半个月前，那帮放印子钱的煞神，乌泱泱一大群，把你家院门都踹飞了！乒乒乓乓好一通打砸！吓得左邻右舍大气都不敢喘！等他们闹腾完走了，大伙儿才敢凑过去瞧，才知道你们一家子早溜得没影儿了！”
她回想起那场面，脸色还有些发白。
她拉着白佩兰在堂屋的条凳上坐下，凑近了神秘兮兮地道：“领头的那个凶神走之前还放了话，说谁要是瞅见你们家的人回来了，去镇上赌馆找一个叫‘孙耗子’的报信，就能得一两银子的赏钱呢！”
她叹了口气，“我家老头子当时就发了话，说都是乡里乡亲，不能干那害人性命换赏钱的缺德事，不许村里人去报信。可这荒年……唉，保不齐就有那黑了心肝、饿红了眼的，为了那一两银子……”
她没说完，只是忧心忡忡地摇摇头，倒了碗凉水递给白佩兰。
“快喝口水压压惊。”
“有福叔真是咱们村的好里正！陈家上下都记着他的恩！”
白佩兰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些紧张。
信息确认：村长林有福人品底线在线，可合作！
她抹了把嘴，“叔今日在家吗？”
“嗐，不巧！”张素梅摆摆手。
“一早就让他儿子开志赶着牛车，拉他去县衙听差去了，估摸着得晌午才能回。你要是不急，就在这儿等等？”
她嘴上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白佩兰那身补丁摞补丁的破衣服和手里紧攥的破麻袋上瞟，心思转得飞快：
这陈家寡妇，好些年年没登过俺家门，突然拎个破袋子找上门是为何事？
该不会是陈三牛那混小子欠了印子钱窟窿太大，回来搬救兵借钱的吧？
老头子念着陈方胜当年那点情分，没少给陈三牛擦屁股，人情早还完了！
要说借个几十文的，就当肉包子打狗了，可当日那帮煞星的架势，怕不是欠了几十两？
不行不行，一会儿她要是开口，得想法子堵回去。
白佩兰敏锐地捕捉到张素梅那审视又带着点防备的目光，浑身不自在，脚趾头在破鞋里尴尬地扣出了三室一厅。
救命！这视线锁定也太明显了！别拿碗挡了婶子，我看见你在偷瞄我了！
堂屋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白佩兰实在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决定主动出击打破僵局。
“那个……张婶子，您可听说过‘灶神糊糊’？”
“陈家的，这年头谁家都不宽……”
张素梅下意识以为对方要开口借钱，准备好的推脱之词，刚说到一半猛地刹住。
“……嗯？啥糊糊？”
不是借钱？
“呃……”白佩兰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阿sir？我家糊糊在镇上都快成网红小吃了，林家村这信息茧房这么厚？
不知道的话，我这‘产品推介’效果得打骨折啊！
“灶神糊糊？我知道啊！”
一个声音突然从侧屋门口传来，吓了白佩兰一跳。
只见一个少年穿着洗的发白的长衫走了进来，正是里正的长孙，在镇上私塾念书的林长渊。
“最近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我同窗去码头吃过一次，回来把那东西夸得神乎其神，说一小碗就能顶两个时辰的饿，味道也极好。最离谱的是那卖糊糊的妇人，非说是灶神老爷托梦赐下的方子！”
他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子不语怪力乱神，灶神糊糊，不过是商贾招揽生意的噱头罢了！”
读书人的骄傲.jpg
“哦？竟有这等管饱的吃食？”
张素梅这下真来了兴趣，“寻常糊糊最不顶饿，这灶神糊糊竟能管两个时辰？当真有这么神？”
白佩兰心里乐开了花：神助攻！自家孙子的安利比我这王婆卖瓜强一百倍！
用户口碑效应get！她脸上适时露出笑容。
“陈家的，你也知道这灶神糊糊？”张素梅转向白佩兰，好奇地问。
“嘿嘿，不瞒婶子说，”白佩兰扬了扬手里那个破麻袋，笑得格外灿烂。
“俺这不就带了点儿‘灶神面粉’过来，想让您和有福叔也尝尝鲜嘛！”
“哇，我早就想尝尝了。”
林长渊少年心性，好奇心起，伸手就要去接那麻袋，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神粉”长啥样。
“啪！”张素梅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开孙子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长渊瞬间蔫了，讪讪地缩回手，嘟囔了一句“我去温书了”，溜回了侧屋。
奶奶的眼神警告：无功不受禄，这礼烫手！
“你看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张素梅转回头，脸上堆起客套的笑，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带礼上门，所求非小，这借钱怕是跑不了了！
她语重心长地劝道：“陈家的，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这袋子金贵面粉你还是拿回去吧！乡里乡亲的，谁家没个难处？能搭把手的，婶子绝不推辞！婶子知道你们惹上了放印子钱的，手头肯定紧巴……”
她作势就要起身，“这样，婶子做主，先借你五十文应应急！你也甭干等着老头子了！”
破财消灾，五十文打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