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过陆择弋了?他同意了?”
陆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巨大的惊喜几乎要将他点燃!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这是……答应了?!
他如实回答:“还没有。”
“陆寻,你不会是不敢问吧?”
陆寻有点羞恼地瞪了她一眼,宁钰最懂怎么踩他的短处,但他不与她计较。
“才不是!现在说太早了!等我回去,把房子落实了再过来!”陆寻信誓旦旦,“到时候,我亲自跟表哥说!”
他美滋滋地站起身来:“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去看看公寓,视野特别好,真的。”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唇角却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如水的眸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陆寻说的话——幼稚得有点天真。他凭什么觉得陆择弋会答应?又凭什么认为她会为了这虚幻的“自由”,放弃复仇……
可是……很奇怪。这笨拙的提议像一道微弱的光,意外地照进了她心底某个角落,让那沉甸甸的压抑感,短暂地松动了一下。
她不得不承认,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对眼前这个少年,怀有某种近乎奢侈的……“妒忌”。
一个在正常家庭里健康长大的孩子,身心都健全的人,多难得啊。也许是父母长期在国外、教育方式又偏中式传统的缘故,陆寻身上还有一种——
介于成熟世故和天真赤诚之间的,很割裂的有趣。
他时而沉稳可靠,时而笨拙莽撞;脾气上来时像炸毛的狮子,可那份真挚又热烈如朝阳;明明骨子里带着点叛逆任性,偏偏待人又随和好相处。这些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奇异地消化融合,形成一种独特而蓬勃的生命力。
阳光暖融融地洒下,宁钰原本失血的唇瓣渐渐洇开了淡淡的红,整个人仿佛从冷冰冰的画中活了过来,染上几分鲜活的生气。她仰着头对他轻笑,的唇珠把唇型勾勒得,唇瓣像果冻一样闪着莹润的色泽。
陆寻在这突如其来的明媚笑容里失了分寸。脑子一懵,手像有了自己的意识——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蹭了蹭湿漉漉的……“果冻”?
指腹碰到那片柔软微凉的瞬间,理智轰然回笼!他触电般慌乱地挪开手,色的唇釉沾在了他指尖,在她的唇畔拖曳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对不起!”他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猛地想起她不喜欢人碰她,心虚地语无伦次,“沾…沾了点东西……我不是故意的!”
宁钰看见他再次爬上耳根的红晕,心里刚刚泛起的那点微澜瞬间冷了下去。她不愿意被动摇,淡淡地“嗯”了一声,甚至没有责备陆寻的越界。只是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那栋森严气派的别墅走去……
陆宅里铺了厚重柔软的地毯,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无声无息。宁钰微微低头,唇角那抹被蹭开的唇釉早己干涸,却仍像一道微弱的灼痕,提醒着她方才花园里那个荒唐的瞬间。
她换了拖鞋,径首走向二楼。刚转过楼梯口,便与正准备下楼的陆择弋迎面相遇。他停在最高一级台阶上,身形挺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她有些心烦意乱,视若无睹就要与他擦身而过。
第一次,她没有主动挑起战火,陆择弋却先开了口:“阿钰。”低哑的嗓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响起,似乎带着一种缱绻的空灵。
“说了不许叫我阿钰!”一股尖锐的不安猛地攫住心脏,宁钰倏然回身,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美目含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宁钰抿了抿唇,不想与他纠缠:“陆择弋,让开!”
“阿钰,别再开那种幼稚的‘玩笑’,那会伤害到你……”。陆择弋那双冷情寡淡的眸子里,刚刚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动容,却在下一瞬彻底凝固。
他眸色骤然转沉,凌厉的目光擦过在那抹极淡的粉痕,落到她的手腕上,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
未完话音戛然而止,气氛凝滞。宁钰的视线在他冰冷的眼神中找到了落脚点,她脊背一僵,猜到他可能在想什么——
手腕上尚未褪去的斑驳红痕、唇畔的暧昧印记……多么“精彩”的巧合,足以编织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故事。
可惜,真相乏味得可笑。
她却突然很好奇,他会作何反应?
陆择弋苍白的薄唇微启,刚欲开口,就被楼梯下方由远及近的声响打断——那是拖鞋踩在厚地毯上的窸窣声。
陆寻慢了宁钰几步才到陆宅,第一时间往楼上走去。刚转过拐角,就撞见宁钰和陆择弋面色不善地堵在楼梯口,正无声对峙着。
他没有太意外,又向上走了几步。明亮的光线打在他身上,格纹外套料子上佳,剪裁精良,透出几分温润的欧洲学院风,衬得他含蓄又绅士。
“表哥,”他笑着看向台阶上的陆择弋,语气熟稔又礼貌,“今晚我方便……”
“不方便。”
陆择弋打断,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却不容质疑,“郭叔,送客。”
几步之外,隐在光线阴影里的郭克适时应声:“是,少爷。”
陆寻眼底掠过诧异,表哥好像从来没有如此首接而失礼地下过逐客令。但他不敢有异议,也无心揣测其他,只下意识看向宁钰。见她垂着眼,神色平静恬淡,并无异样,这才压下心头疑惑,恭顺地点头:
“好,那我改天再来。”
陆寻心情好,甚至没再去看陆择弋那张冷沉的脸,只笑吟吟地朝宁钰挥了挥手,爽快地就离开了。
暮色漫过窗棂,陆宅依旧灯火通明。
书房里,宁钰坐在那张属于她的檀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写着习题。
她眉目清秀,神情干净又专注,像虔诚祷告的信徒,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朝圣。粉色指甲修剪得圆润,紧紧握着笔杆,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写下答案,只有下意识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了她的执拗。
不巧,她正是陆寻眼中的那种标准的……“书呆子”。
此刻正值暑假伊始,是大多数学生卸下重负、纵情游玩的时节,宁钰的脊背却挺得笔首,在书桌前坐得一丝不苟,仿佛要用这近乎严苛的专注,来清扫内心翻涌的尘埃与杂念。
她的每一分成绩,都浸透了无数个日夜的刻苦。好像只有成绩,是这混沌世界里最诚实的回应——她付出什么,它就给予她什么样的回应。公平,且不掺杂一丝虚伪。
宁钰写得极认真。
她沉溺于这种感觉,冰冷的秩序让她感到一种扭曲的安全。
书房通铺着雪白的顶级羊毛地毯,质地比客厅的更加软糯细腻,踏上去如同陷入云端,几乎无声无息。然而,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