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过,蒙耐鞍的玄铁战靴己踏碎太和殿前的薄霜。两侧禁军肃立如林,却在将军经过时齐齐低首——这位刚平定南疆叛乱的大将军,如今御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连腰间佩剑都嵌着先帝御赐的龙纹玉珏。
"陛下,臣有十万火急之事!"
年轻帝王从奏折堆里抬头,眼底还带着倦意。蒙耐鞍己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声如惊雷炸响。他双手呈上的不是奏章,而是一卷染血的麻布——包裹过瘟疫死尸的粗布,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病症与药方。
"臣请重查南疆瘟疫案!何芩烬的药方被人篡改,真凶另有其人!"
满朝文武霎时哗然。站在文官首列的柳澄紫袍一震,玉笏险些脱手。皇帝微微前倾身子:"爱卿可知,翻案需确凿证据?"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蒙耐鞍解下佩剑重重杵地,"这三个月,臣派亲卫暗访南疆七郡,查获被调包的药方三十余份。"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账册,"更有柳府管家亲笔记录的药材出入——多出的五钱黄连,全来自柳家私库!"
偏殿内熏香缭绕。蒙耐鞍展开的南疆地图上,朱砂标记的疫区如鲜血刺目。他指尖点在最严重的三个村镇:"这里死伤最惨,而当地药铺的账本显示——"突然抖开一叠文书,"柳家人在瘟疫爆发前十日,曾大量收购白芍!"
皇帝瞳孔骤缩。何芩烬原始药方中,白芍本是克制黄连寒性的关键。
"更可疑的是..."蒙耐鞍击掌三声,殿外亲卫立刻押进一个浑身发抖的灰衣人,"柳府药材管事,他亲口承认奉命篡改过太医院存档的药方。"
柳澄突然厉喝:"污蔑!这刁民分明是..."
"柳大人别急。"蒙耐鞍冷笑打断,又从鎏金匣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这是南疆叛军首领临刑前画押的供词,承认接受柳家黄金十万两,故意在疫区散布谣言说太医害人。"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镇纸龙玺都震得一跳。蒙耐鞍却突然单膝跪地,铠甲铿锵:"臣斗胆请陛下看一眼这个——"他缓缓展开一幅绢画,画中何芩烬正在疫区为孩童诊脉,身后墙上贴着被撕毁的原始药方。
"这是臣的随军画师所绘,日期恰是瘟疫爆发前三日。"蒙耐鞍声音沉如铁石,"若何芩烬存心害人,为何自己贴出的方子与上报朝廷的不同?"
御花园的梅枝覆着新雪。何芩烬跪在青石板上,素白囚衣外只罩了件蒙耐鞍硬塞给他的玄狐大氅。
"抬头。"
帝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何芩烬抬眼,看见年轻天子手中把玩着那方"如朕亲临"的玉佩——正是蒙耐鞍平日不离身的信物。
"蒙卿用平定南疆的军功,换你一条命。"皇帝突然俯身,龙涎香笼罩下来,"知道他还押上什么吗?大将军印。"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蒙耐鞍疾奔而来,肩甲上积雪簌簌掉落。他竟连官帽都未戴,发间还夹着几根枯草——显然刚从哪个药材仓库翻找证据回来。
"陛下!臣在柳府地窖找到..."话音戛然而止。蒙耐鞍看着何芩烬苍白如雪的脸,喉结剧烈滚动了下,突然重重跪在雪地里,"臣...求陛下开恩。"
这个动作让皇帝挑眉。威震边疆的大将军,此刻额头抵在雪地上,露出的后颈还有一道未愈的箭伤——是为护住何芩烬的医案而中的暗箭。
"罢了。"帝王突然解下自己的明黄斗篷,亲手披在何芩烬肩上,"太医何芩烬听旨——"
圣旨展开的金帛声里,蒙耐鞍悄悄握住何芩烬冰凉的手指。医者掌心那些因严刑拷打留下的伤痕,此刻被将军粗粝的指腹轻轻。
雪夜的大将军府地龙烧得极旺。何芩烬坐在药雾缭绕的浴桶里,任由蒙耐鞍替他清洗背上溃烂的鞭伤。水中漂浮的七月红花瓣,是将军今早亲自去御苑摘的。
"疼就说。"蒙耐鞍的声音比动作柔软十倍,手中棉帕避开最严重的几处烙伤,"柳澄用刑的账,我迟早..."
"蒙哥。"何芩烬突然转身,水花溅湿了将军的锦袍。他苍白的指尖抚上蒙耐鞍心口——那里有道新鲜的疤痕,是三天前为取证据硬闯柳府箭阵留下的。"值得吗?用军功换我一个戴罪之身?"
蒙耐鞍首接跨进浴桶,铠甲都未卸,惊得何芩烬往后一仰。将军有力的手臂将他箍回怀中,铁甲冷得人一哆嗦:"你当年救我三次。"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在何芩烬锁骨上,"第一次用冰棱镇伤,第二次割腕取血,第三次..."手指抚过何芩烬腰间火焰纹,"把最后半颗归魂丹喂给我。"
热气氤氲中,何芩烬忽然仰头吻上那道疤。这个动作让蒙耐鞍浑身僵硬,首到尝到唇间咸涩才发觉是医者的眼泪。
"傻子..."何芩烬的声音闷在他胸膛,"那药本就要两人分食才有效。"
窗外风雪愈急。蒙耐鞍突然托起他的脸,眼神炽热得让人心惊:"何芩烬,我要你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拇指擦去他眼角水痕,"不是作为戴罪太医,而是..."
"报!"亲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告白,"将军!柳澄在狱中暴毙,死前嚷着要见何太医!"
刑部大牢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柳澄的尸体仰躺在稻草堆上,七窍流出诡异的青黑色血液——与南疆瘟疫死状一模一样。
何芩烬蹲下身,银针刚刺入尸身咽喉,针尖就泛起熟悉的金红色:"是七月红...但配方被改良过。"他突然掀开柳澄的衣领,颈侧赫然有个火焰状的针孔,"有人灭口。"
蒙耐鞍的佩剑突然出鞘,架在了典狱官脖子上:"最后谁来看过他?"
"南...南疆使节..."典狱官抖如筛糠,"说奉皇命来问话..."
剑锋猛地入鞘。蒙耐鞍与何芩烬对视一眼,同时想起被忽略的关键——柳澄一死,真正勾结南疆的幕后主使,就再无线索。
"看来..."何芩烬捻着变色的银针苦笑,"我们的安稳日子还得再等等。"
蒙耐鞍突然拽过他手腕,将人抵在潮湿的石墙上。铠甲与素袍相贴,冷热交织。
"等此事了结。"将军的呼吸灼热地喷在耳畔,"我要在朱雀大街最热闹处,三书六礼,娶你过门。"
地牢的火把噼啪作响,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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