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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洒落，林九渊下意识紧了紧衣襟，那枚青铜鱼符的冰冷，还残留在掌心。
他抬眼朝前望去——鬼市入口处，两盏灯笼悬在门楣上，灯芯幽蓝幽蓝的，照得人脸都泛出了青色。
“别出声。”苏妄压低声音提醒，脚步一刻没停。
林九渊忙点头，跟在后面，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刚踏入鬼市边缘，一股阴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街巷又弯又窄，两侧的摊位连个招牌都没有，货物就那么摆在地上。有的是枯骨残发，有的是封在瓶子里模模糊糊的影子，还有些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只散发着让人恶心的气味。
前方传来一阵低语：“冥眼守卫来了。”
话刚说完，一个高大的黑影从街口慢慢晃了过来。它身子干巴巴的，双眼像两口枯井，额头上嵌着一枚血色晶石，隐隐地闪着光。
林九渊心里一紧，脚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别动。”苏妄轻声说，左手悄悄伸进袖中，玉佩闪了一下微光，很快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街边一盏魂火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火焰扭曲成了蛇形，投下的阴影刚好把两人的身影遮住。林九渊眼角余光扫到灯笼底部，隐隐约约刻着个蛇形印记，和他母亲枕下残卷上的纹路特别像。
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仔细看看，却被苏妄轻轻拉回了神。
“走。”苏妄低声催促。
两人趁着冥眼守卫把视线转到另一边，赶紧穿过人群，绕了几条小巷，总算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眼前是个用布幔围起来的摊位，帘子上绣着千手观音像，每只手里都拿着不同的面具。摊前挂着一面铜铃，铃舌上系着一根银线，一首通到布幔里面。
“千面婆婆。”苏妄说，“她知道往生镜碎片的事儿。”
林九渊还没来得及开口，铜铃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来者何人？”布幔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女声，声音有点沙哑，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温柔。
“寻物之人。”苏妄回答。
“凭什么证明？”
苏妄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轻轻放在案子上。玉牌碧绿碧绿的，中间裂了一道细缝，和林九渊掌心血色蛇纹好像有某种呼应。
铜铃又轻轻响了一声，布幔慢慢拉开，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千面婆婆穿着素衣，戴着半张白玉面具，只露出左眼，眼珠混浊，却透着一股异样的锐利。
“你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她慢悠悠地说，“不过要是想得到线索，得通过我这一关。”
林九渊皱起眉头：“什么关？”
千面婆婆抬手一指铜铃：“引魂铃试炼。铃响三声，没人应答，就算过关。”
说完，她轻轻拨了一下银线。
铃声响起，清脆悠长，在鬼市深处回荡。
林九渊只觉得耳膜一阵刺痛，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荒山上，一个人握着剑站着，脚下横着一条巨大的黑蛇，蛇身断成两截，鲜血把土地都染红了。那人转过身，脸看不清，但有一双很熟悉的眼睛……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苏妄正盯着自己，眼神深邃。
“你看到了什么？”千面婆婆轻声问。
林九渊还没来得及回答，铃声第三次响了起来。这次，他却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过了。”千面婆婆点点头，“你们可以问一个问题。”
苏妄往前跨了一步：“往生镜碎片，藏在哪儿？”
千面婆婆嘴角微微上扬：“落星崖。”
林九渊心里一震。
“可那里……”他刚要说话，就被千面婆婆打断了。
“得用镜碎之光打开钥匙，才能进去。”
“钥匙呢？”苏妄追问。
“地契。”千面婆婆从袖中拿出一卷泛黄的纸张，展开一角，隐约能看到“落星崖”三个字。
林九渊凑过去一看，发现地契边缘和母亲留下的残卷边角正好能对上。
他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千面婆婆的目光。
“你……见过我娘？”
千面婆婆没回答，只是慢慢收回地契，布幔落了下来，把她整个人又藏进了黑暗里。
“走吧。”苏妄拉住林九渊的手腕，语气不容拒绝。
两人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弦音。
“小心！”苏妄猛地回头。
只见几个傀儡从布幔后面飞快地窜了出来，木头身子硬邦邦的，动作却很敏捷，关节处缠着细得像蛛丝一样的银线，每根线的末端都连在千面婆婆手中的木杖上。
傀儡手里都握着短刃，刀锋闪着寒光，划破空气，首冲着二人要害而来。
苏妄一把搂住林九渊的腰，腾空而起，躲开了第一波攻击。林九渊落地时脚一滑，旧伤复发，疼得他差点跪下去。
“咬牙撑住。”苏妄低喝一声，手腕一转，银线绕在指尖，瞬间割断了两根傀儡线。
可是，更多的傀儡还在往这边逼近，动作怪异又整齐，好像真有什么东西在操控它们。
林九渊强忍着疼痛，掏出随身的朱砂笔，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符咒一成，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一下子就没了，傀儡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避息符……”千面婆婆的声音从布幔后面传出来，带着一丝惊讶，“你还会这等禁术。”
林九渊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布幔的缝隙。就在傀儡发动袭击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千面婆婆面具下面闪过一片青灰色的皮肤，纹路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那根本不是人的肌肤。
“她是……什么东西？”林九渊小声问。
苏妄没说话，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别看了，走。”
两人趁着傀儡动作变慢，赶紧离开了千面婆婆的摊位，钻进了更深处的小巷。
林九渊回头看了一眼，布幔还是静静地垂着，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她不是人。”他低声说。
苏妄脚步不停，只是淡淡地说：“鬼市里，谁又是真正的人呢？”
林九渊沉默了。
巷道尽头，灯光昏黄，一座巨大的傀儡戏台静静地立在那里。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根断弦挂着，随风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他们站在台前，望着那根断弦，仿佛听到了命运的叹息。
“接下来，去哪？”林九渊问。
苏妄抬起头，目光穿透夜幕，好像看向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落星崖。”他说，“去找你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