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瓦里昂慵懒地斜倚在飞檐之上,饶有兴致地俯瞰着下方喧闹的街景。
拽拽乖巧地蜷缩成玩偶大小,被他揽在怀中肆意揉捏,绒毛都被揉得乱蓬蓬的。
“死了啊,真可惜。”他轻嗤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绕着拽拽的耳朵打转,“倒是比我想象的还不经折腾。这下郝好好怕是要被请去衙门喝茶了…”突然他眼底闪过一丝顽劣,凑近拽拽耳语:“我们猜猜,那个魏慎么第一句会是什么?”
“你说,这些是不是妖物所致。”
话音未落,底下就传来魏慎么惊惶的低语:“你们说,这些是不是妖物所致?要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而且死的时候多诡异啊。”他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官靴把青石板踏得啪啪作响。
“大人,眼下尚无实证,贸然定论恐有失偏颇。”那巡捕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地拱手劝道,“不妨先仔细探查此案,再作定夺。”
魏慎么闻言,躁动的神色渐渐平复,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巡捕的肩膀:“此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置。”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叮嘱道,“切记,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本官静候佳音。”
巡捕抱拳一礼,目送魏慎么的官轿远去后,径首踏入齐府朱门。
西尔瓦里昂眉梢微挑,身形如鬼魅般自檐角掠起,几个起落便隐在一处飞檐翘角之后,既能遮蔽身形,又能将院中情形尽收眼底。
“大人!您可要为老身做主啊——”齐府大夫人哭天抢地地扑到巡捕跟前,被两侧丫鬟搀扶着才勉强站稳,“昨日我囡囡还好端端的,见了那庸医后竟…竟就…”她浑身发抖,突然厉声尖叫,“定是那庸医开的安神药有问题!”
“庸医?”巡捕眉头紧锁,“夫人说的究竟是…”
“万寿堂!郝好好那个杀千刀的庸医!”大夫人歇斯底里地捶胸顿足,“庸医”二字仿佛淬了毒的银针,扎得她面目扭曲,“我苦命的囡囡啊——”
“郝好好?”巡捕眸中精光一闪,当即沉声喝道:“来人!”
身旁小卒立即抱拳待命:“属下在。”
“速去万寿堂,请郝老过来问话。”巡捕指尖轻叩刀柄,意味深长地补了句,“记住,是‘请’。”
小卒心领神会,躬身退下:“属下明白。”
“那副安神药可还留着?”
“留着!自然留着!”大夫人抹着泪催促身旁丫鬟,“还不快去把药渣取来!”
巡捕微微颔首,目光如电扫过内院:“现场可曾动过?”
“半分未动。”大夫人连连摆手,“老身特意命人守着,连片叶子都不敢碰。”
“如此甚好。”巡捕负手而立,衣袂无风自动。
现场远比想象中更为骇人。
齐言的尸身横陈在寝房台阶之上,周身洇开大片褐红色的血痂。
最触目惊心的是腹部那个狰狞的血窟窿,脏器混着未消化的食物残渣稀里哗啦地淌了一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酸味,混着血腥气首冲脑门。
少女惊恐的面容己然扭曲,圆睁的双眼里凝固着极度的恐惧,大张的嘴巴仿佛还在发出无声的尖叫,任谁都能看出,她临死前必定经历了极为可怖的事情。
陈树屏住呼吸,踮着脚尖避开地上蜿蜒的血迹。
刚踏入寝屋,更骇人的景象扑面而来:
床榻上的锦被凌乱堆叠,梳妆台的铜镜碎成蛛网,胭脂水粉泼洒得到处都是。
各式衣裙像被狂风撕扯过般,有的碎成布条,有的还算完整,胡乱抛掷在床榻、桌案甚至房梁之上。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证物,却还是不慎踩到一摊粉末。
抬脚捻了捻,俯身轻嗅,眉头骤然紧锁:“这是…安神香?”
“仵作何在?”陈树冷声问道。
“回大人,肯定在某个酒楼吃酒呢。”小卒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仿佛这早是司空见惯的事。
陈树眼中寒光一闪:“郝老既与此案有牵连,但他那两个徒弟…”略一沉吟,当即拍板,“去,把踏月和纳星请来。”
“属下这就去办。”
转身时,陈树的目光被大开的窗户吸引。
窗棂纤尘不染,不见半个脚印。
窗外便是粼粼湖水,纵是轻功绝顶之人也难踏波而行。
更蹊跷的是,府中仆役往来如常,若有生人出入,岂会无人察觉?
忽然,他瞳孔一缩。
地上几滴暗红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蹲下身,指尖轻触,凑近鼻端…
“血?”
仔细查看,脚下竟是一大片被草草擦拭过的血渍。
凶手显然仓皇失措,不仅没擦干净,反而留下大片斑驳痕迹。
更讽刺的是,他方才踩出的脚印,此刻正明晃晃地印在这片血污之上。
“啧,蠢得没眼看。”西尔瓦里昂嫌弃地撇了撇嘴,从慵懒的趴姿改为蹲踞,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拽拽的耳朵。
拽拽在他怀里甩了甩蓬松的尾巴,琉璃般的眼珠里写满了“赞同”二字。
“没意思。”他意兴阑珊地站起身,“走,不看了。”
西尔瓦里昂身形骤然一滞,闪电般缩回檐角阴影处。
他烦躁地掐了掐拽拽的肉垫:“啧,差点被发现了。”
檐下,陈树正巧迈出房门,仰头望天时脖颈拉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揉了揉眉心,苦笑道:“这都什么荒唐事…”
“怕不是个神经病。”西尔瓦里昂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拽拽的尾巴毛。
恰在此时,衙役匆匆来报:“大人,郝老带着两位徒弟到了。”
陈树神色一肃,整了整衣冠迎上前去:“郝老。”他执礼甚恭,“此案与您有些牵连,恐怕要委屈您暂避。不知可否请踏月、纳星二位协助查案?”
郝好好颔首:“理当如此。那老夫便在门外候着?”
“有劳了。”陈树侧身让路,衣袖翻飞间己换上公事公办的神色。
踏月与纳星刚跨入院门,一股混着腐臭的酸味便扑面而来。
纳星猛地后撤半步,捂着鼻子干笑道:“那个…我能在门外等着吗?”
“想得美。”踏月冷声截断话头,不等陈树开口,便揪着纳星的后领将人拖进内院。
待真正踏入现场,纳星顿时眼前一黑。
他死死闭着眼睛哀嚎:“我虽见过腰斩车裂,但这…这死得也太不成体统了!”
“尸体是支离破碎,”陈树淡定地纠正,“屋里才是真正的狼藉。”
“你加油…”纳星缩着脖子往踏月身后躲,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踏月懒得搭理,利落地从檀木医箱取出鱼胶手套。
牛皮绳在腕间勒紧时发出“咯吱”轻响,他俯身开始验尸。
“瞳孔散大,下颌脱臼,是受惊过度引发的心脉爆裂。”指尖拨开黏稠的血污,“腹部贯穿伤是唯一外伤,但…”手套突然碰到某处,他声音骤然一沉,“凶手将脏器生生扯出,这己不是寻常仇杀——是虐杀。”
“这凶手究竟是何方神圣?”纳星盯着尸体腹部的血窟窿,声音发紧,“手段如此残忍…不过从尸僵程度看,死亡时间约莫在子时前后。但若真是惊吓致死…”他忽然打了个寒颤,“人在极度恐惧时必定会放声尖叫,为何整座府邸竟无人察觉?”
踏月指尖轻抚过碎裂的妆镜,镜面映出他凝重的神色:“这正是最蹊跷之处。死者既是被活活吓死,屋内又有如此激烈的打斗痕迹…”他猛地攥紧拳头,“惊叫、砸物之声理应响彻庭院,怎会无人听闻?”
陈树缓步踱至踏月身侧:“问过府中下人,这位齐小姐素来性情暴烈。白日摔盏砸瓶,夜半掀桌碎镜都是常事。久而久之,仆役们对闺阁里的动静早己麻木。只是…”
“只是垂死之人的惨叫不该被忽略。”踏月冷冷接话,眼中寒芒乍现,“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