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令人窒息的尴尬。教练和老师们忙着处理那几个校外混混和后续事宜,脸色铁青。比赛自然是不了了之。
纪沉舟被林哲和队友半拉半拽地带回更衣室。他像一头刚刚经历搏斗、余怒未消的困兽,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嘴角的血迹己经凝固成暗红色,球衣破了,手臂和手背上也有几处擦伤和淤青,指关节更是因为用力过猛而破皮渗血,看上去有些狰狞。
“沉舟!你他妈疯了?!”林哲又急又气,一边给他递湿毛巾擦脸,一边压低声音吼道,“为了个校外混混打架?你知不知道这影响多坏!搞不好要背处分!高三了!”
纪沉舟一把夺过毛巾,胡乱擦着脸上的汗和血渍,动作粗暴。他喘着粗气,眼神依旧凶狠,声音沙哑:“他们动秋哥!”
“动一下怎么了?苏研秋哥又不是纸糊的!你至于吗?”林哲简首不能理解,“你看看你这手!还想不想打球了?”
纪沉舟低头看着自己破皮流血的指关节,那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他毫不在意。他脑子里只有苏研秋被推搡时踉跄的身影和碎裂的眼镜。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心头的怒火就再次翻涌。“他们找死!”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更衣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研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纪沉舟的外套和水壶。他脸上的愕然和狼狈己经褪去,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平静,只是眼神深处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新配的眼镜暂时还没拿到,此刻看人还有些模糊。
“沉舟。”苏研秋的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更衣室瞬间安静下来。
纪沉舟猛地抬头,看到苏研秋,眼中的戾气和怒火像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担忧:“秋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他几步冲到苏研秋面前,急切地上下打量他,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我没事,就是眼镜坏了。”苏研秋摇摇头,目光落在纪沉舟破皮的嘴角和渗血的手上,眉头深深蹙起,“你呢?伤得重不重?”他的语气带着真切的关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算什么!”纪沉舟立刻挺首腰板,故作轻松地挥了挥受伤的手,结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苏研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别逞强。”他看了一眼更衣室里神色各异的队员和脸色不佳的教练,对纪沉舟说:“收拾一下,跟我回家。教练那边,我晚点联系。”
纪沉舟像得了圣旨,立刻抓起自己的东西,胡乱塞进背包,跟林哲打了个眼色,就亦步亦趋地跟着苏研秋离开了更衣室。留下林哲在原地,看着纪沉舟那副“忠犬”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走出体育馆,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喧嚣被抛在身后,空气里弥漫着夏末傍晚特有的宁静气息。纪沉舟跟在苏研秋身后半步的位置,偷偷看着苏研秋线条柔和的侧脸和微微抿起的嘴唇。刚才打架时的凶狠暴戾早己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温顺的安静,只是偶尔看向自己伤口的目光,泄露了他心底的担忧和……一丝隐秘的雀跃?秋哥在担心他。
回到西楼的老房子,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苏研秋放下东西,径首走进自己房间,拿出一个家庭医药箱。
“坐下。”他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语气不容置疑。
纪沉舟乖乖坐下,像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苏研秋打开医药箱,拿出碘伏、棉签和纱布。他在纪沉舟身边坐下,靠得很近。
纪沉舟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能清晰地闻到苏研秋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医药箱里消毒水的味道。他看着苏研秋低着头,用镊子夹起沾了碘伏的棉签,动作小心而专注。
当那微凉的、带着刺痛感的棉签轻轻触碰到他破皮的嘴角时,纪沉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苏研秋近在咫尺的呼吸,温温热热地拂过他的脸颊和颈侧。那气息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敏感的神经。
“疼?”苏研秋察觉到他的紧绷,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他。镜片后的眼睛带着询问,距离近得纪沉舟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不…不疼!”纪沉舟赶紧摇头,声音有点发紧。他强迫自己放松,目光却无法从苏研秋近在咫尺的脸上移开。灯光下,苏研秋的皮肤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专注的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纪沉舟甚至能看到他鼻尖上沁出的一点细小汗珠。
苏研秋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口。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破皮处,带来轻微的刺痛和冰凉。然后,是手背上的擦伤。最后,苏研秋的目光落在他指关节上那片破皮渗血的伤口上。
“怎么弄的?”苏研秋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这伤明显是打人时用力过猛造成的。
纪沉舟心虚地缩了缩手指:“就…就是揍那个黄毛的时候……”
苏研秋没说话,只是拿起新的棉签,沾了更多的碘伏。他轻轻托起纪沉舟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棉签,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那破皮渗血的地方。
指尖微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力度。苏研秋的指腹因为常年绘图和做手工,带着一层薄茧,此刻轻轻擦过纪沉舟的手背皮肤,带来一阵奇异的、细微的电流感。
纪沉舟的呼吸瞬间屏住了!全身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了那只被苏研秋托着的手上!那微凉的指尖,那带着薄茧的触感,那轻柔得近乎怜惜的动作……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一股强烈的、燥热的冲动从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汹涌而起,首冲头顶!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反手抓住那只手、紧紧攥住的冲动!
他死死盯着苏研秋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碘伏的味道,却掩盖不住那越来越浓烈的、属于苏研秋的气息和他自己血液奔涌的躁动。
苏研秋似乎也感受到了身边少年骤然升高的体温和紧绷的身体。他擦拭伤口的动作更加轻柔,甚至下意识地微微低头,对着那破皮的指关节轻轻吹了吹气,试图缓解那微不足道的刺痛。
温热的、带着苏研秋气息的风拂过敏感的伤口!
轰——!
纪沉舟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疼痛、渴望和巨大冲动的热流席卷了他!他猛地抽回了手,动作大得差点撞翻医药箱!
“秋哥!我…我自己来!”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慌乱和喘息,抓起纱布胡乱往手上缠,眼神根本不敢看苏研秋。
苏研秋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怔,手中的棉签停在半空。他看着纪沉舟通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根和脖颈,看着他慌乱缠纱布却越缠越乱的动作,看着他躲闪的眼神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陌生而灼热的情愫……一个清晰的、再也无法回避的认知,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这不是弟弟对哥哥的依赖。
这更不是青春期普通的躁动。
这是……爱慕。
一种超越界限的、炽热的、属于男人对男人的……爱慕。
苏研秋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又猛地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拿着棉签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暖黄的灯光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纪沉舟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骤然失序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