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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苏城头的号角声还没落下，王二牛己经换上了骑兵制服。粗布的马裤有些磨腿，腰间的皮带勒得他首喘气，但当赵老栓扶他上马时，他攥着缰绳的手却稳得很。“两腿马肚子，身子往前倾。” 赵老栓在马下跟着走了两步，“就当骑你家的老黄牛，别把它当老虎。”
王二牛咧开嘴笑了，胯下的枣红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蹄腾空而起。他吓得赶紧抱住马脖子，怀里的开花弹硌得胸口生疼。周围的士兵们哄堂大笑，刘锦棠却在高台上喊道：“二牛，跑两圈看看！”
枣红马像是听懂了命令，驮着王二牛在广场上狂奔起来。起初他还东倒西歪，可跑着跑着，竟渐渐找到了平衡。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城墙上的军旗在视野里连成一片红，他突然觉得，骑马比走路痛快多了。
大军出发时，阿克苏的百姓比库车的更热情。有个维吾尔族青年牵着匹白马来，非要送给王二牛：“这是俺爹留给俺的战马，去年被哈克木抢走了，现在该还给英雄。” 马的额头上有块月牙形的白毛，和赵老栓胳膊上的伤疤很像。
王二牛不敢收，可青年却跪下了：“你不收，就是看不起俺。” 刘锦棠在一旁说：“收下吧，这是百姓的心意。” 他亲自把马缰绳交到王二牛手里，“给它起个名，就叫‘踏雪’吧。”
通往喀什噶尔的路，是用白骨铺成的。沿途的戈壁上，到处可见倒毙的骆驼和人尸，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手指深深抠进沙地里。赵老栓说，这些都是被阿古柏强征的民夫，走不动就被活活打死。“去年有批从和田来的玉石商，就因为不肯给库什骑兵让路，全家都被砍了头，尸体扔在这儿喂狼。”
王二牛骑着踏雪，走在队伍中间。他的步枪斜挎在背上，怀里的开花弹被体温焐得发烫。有次宿营时，他解开布包想看看这枚铁疙瘩，却发现上面的锈迹里，嵌着根细小的红柳丝 —— 是从吐鲁番带出来的。
队伍走到巴楚时，遇到了最顽强的抵抗。阿古柏的主力部队在这里布下了三道防线，第一道是密密麻麻的鹿砦，第二道是挖满陷阱的壕沟，第三道则是用羊毛毡裹着沙土筑成的土墙，上面架着十几门英国造的加农炮。
“这老狐狸，把家底都亮出来了。” 刘锦棠用望远镜观察着防线，“让炮兵营先轰鹿砦，神枪手营打掉他们的炮手，骑兵营绕到侧翼待命。”
王二牛跟着骑兵营隐蔽在沙丘后面，看着劈山炮的炮弹落在鹿砦上，木屑和沙尘冲天而起。可那些鹿砦是用沙漠里的红柳枝和骆驼刺捆成的，韧性极好，炸断一批又露出一批，根本清理不干净。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赵老栓指着正在装弹的敌军炮兵，“他们的加农炮射程比咱们的远，再耗下去咱们要吃亏。”
刘锦棠没说话，目光落在巴楚城外的叶尔羌河上。河水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像条银色的带子绕着防线流过。“有了。” 他突然对传令兵说，“让工兵营连夜造木筏，咱们从河里绕过去。”
深夜的叶尔羌河格外安静，只有流水声和士兵们的呼吸声。王二牛跟着赵老栓坐在木筏上，手里的步枪枪口对着水面，生怕有敌军从水里冒出来。踏雪被拴在木筏后面，不安地刨着蹄子，溅起的水花打在王二牛脸上，凉丝丝的。
快到对岸时，突然响起阵狗叫声。是敌军的巡逻队发现了他们！王二牛的步枪先响了，子弹打在领头的狗腿上，那只恶犬哀嚎着滚进河里。赵老栓抽出马刀，大喊着 “冲啊”，第一个跳上岸。
岸边的敌军没想到清军会从河里过来，乱作一团。王二牛骑着踏雪，像道闪电冲进敌阵，步枪的枪托成了武器，砸得敌军头破血流。有个库什骑兵举着马刀砍过来，他猛地一拉缰绳，踏雪腾空而起，前蹄正好踹在那骑兵的胸口。
“好样的！” 赵老栓在后面叫好，马刀舞得像团旋风。
天亮时，巴楚的三道防线己被撕开个口子。刘锦棠让人把劈山炮运过河，对着土墙猛轰。开花弹在土墙上炸开，裹着羊毛毡的沙土西处飞溅，很快就塌出个缺口。“冲啊！” 湘军将士们呐喊着，从缺口涌入，与敌军展开巷战。
王二牛在巷子里追上了个穿黑袍的人，背影很像哈克木。他举起步枪喊道：“站住！” 那人却跑得更快了，拐进条死胡同。可等王二牛追过去，却发现只有件黑袍扔在地上，墙角的狗洞里还在往外冒青烟 —— 是阿古柏的宗教法官，他们总爱穿黑袍装神弄鬼。
战斗持续到傍晚才结束。巴楚城里火光冲天，阿古柏的残部往喀什噶尔方向逃窜。刘锦棠让人清点战果，发现了个惊人的秘密 —— 从敌军仓库里搜出的英国步枪，比之前缴获的先进得多，枪身上的生产日期竟是上个月的。
“英国人还在给阿古柏送武器。” 刘锦棠捏着步枪的枪管，指节发白，“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和咱们作对。” 他看向南方，喀什噶尔的方向乌云密布，像是有场暴雨即将来临。
大军在巴楚休整了三天，补充了粮草和弹药。王二牛把那枚开花弹拿出来，让铁匠铺的师傅在上面刻了个字 ——“杀”。师傅的锤子敲在铁疙瘩上，火星溅在王二牛的手背上，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出发前夜，有个从喀什噶尔逃来的百姓说，阿古柏病得很重，整天躺在床上抽鸦片，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的儿子们在争王位，库什骑兵和宗教法官打起来了，城里乱成一锅粥。” 百姓的眼睛里闪着光，“大人，这是收复喀什噶尔的好机会啊！”
刘锦棠当即决定，连夜进军。大军趁着夜色，沿着叶尔羌河向喀什噶尔进发。王二牛骑着踏雪，走在队伍最前面，怀里的开花弹像颗跳动的心脏，指引着方向。
天快亮时，喀什噶尔的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里。这座阿古柏的老巢，城墙比阿克苏的更厚，城门上的绿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的弯月和星星己经褪色。城头上的敌军显然没料到清军来得这么快，慌乱地搬运着炮弹，连旗帜都挂倒了。
“将军，您看！” 赵老栓指着城门口，那里聚集着不少百姓，正和守军拉扯着，像是在欢迎他们。刘锦棠的眼睛了，他拔出佩刀，高高举起：“弟兄们，前面就是喀什噶尔！冲进去，把阿古柏的旗子扯下来，挂上咱们的龙旗！”
“冲啊！” 湘军将士们的呐喊声震耳欲聋。王二牛骑着踏雪，第一个冲向城门。他怀里的开花弹在发烫，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再快点，胜利就在眼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