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仁心医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己经安然睡去的富商身上。
他的鼾声平稳有力,胸口均匀地起伏着,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婴儿般的安详。
这哪里像是一个被心悸失眠折磨了两年的病人?
这分明就是一个享受着深度睡眠的正常人。
“睡……睡着了?”
“真的睡着了!”
“我的天,三根针,就让人睡着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街坊们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他们看向李薏仁的眼神,己经不能用“敬畏”来形容了。
那是凡人看待神仙的眼神。
富商的两个仆人,更是激动得差点跪下。
他们伺候自家老爷两年,最清楚他这两年过的是什么生不如死的日子。
现在,亲眼看到老爷睡得如此香甜,他们心中的感激和震撼,无以言表。
而此时,医馆角落的阴影里,陆逸轩的内心,依旧在剧烈地震荡。
他扶着柱子,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街坊,他是羊城中医界的泰山北斗之一。
正因为他的专业,他才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那不仅仅是治好了一个失眠。
那是对“心病神志”这个中医领域最顶尖、最玄妙的难题,一次教科书般的完美解答。
精准的诊断,超凡的针法,再加上那如同点化般的安神话术。
三者合一,天衣无缝。
这哪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拥有的水平?
这分明是一位浸淫此道数百年的绝世宗师,才能达到的境界!
“天才……不,是鬼才!是妖孽!”
陆逸-轩在心中狂吼。
“金世安那个老匹夫,他懂什么!他还想着收徒?这样的存在,岂是区区一个‘南派圣手’传人有资格收为弟子的?”
“这是振兴整个中医的希望啊!”
“有他在,我那些关于中西结合、科学释经的理念,才有可能真正实现!他就是那个能打通古今、链接中西的枢纽!”
陆逸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一定要得到他!
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这时,太子炳叼着烟,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富商睡着了,也是一脸惊奇,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对着李薏仁竖起了大拇指。
“李神医,还是您有办法!不愧是……咳咳,高人!”
他现在己经把李薏仁当成了某个隐世豪门的公子,下来体验生活的。
陆逸轩看到太子炳,一股无名之火,“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几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指着太子炳的鼻子,厉声喝道:“你就是这猪笼里的管事的?”
太子炳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老头,有些不悦:“你谁啊?找我有什么事?”
“我问你!”陆逸轩的声音如同洪钟,“当初,是不是你把李医生请到这个地方来的?”
“是啊,怎么了?”太子炳把胸脯一挺,“那是我的眼光好!”
“好?好个屁!”
陆逸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围脏乱的环境,痛心疾首地骂道: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潮湿!肮脏!喧哗!毫无清净可言!”
“此乃藏污纳垢之地,养病尚且不能,如何能安心医道?”
“李医生是何等人物?他是千年不遇的医学奇才!是能让中医改天换日的国之瑰宝!”
“你!却把他这样一颗璀璨的明珠,扔进了这猪笼里!”
“你这是暴殄天物!是明珠暗投!”
“你这是对中医最大的犯罪!”
“你!有眼无珠!!”
陆逸轩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一句“有眼无珠”,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猪笼里大院,都被他这番怒吼给镇住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发飙的老头。
太子炳更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叼在嘴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
他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从这个老头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让他心惊胆战的狂热和痛惜。
李薏仁也有些发愣。
他看着眼前这个义愤填膺的老先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时,富商的一个仆人认出了陆逸轩,失声惊呼道:“您……您不是博济医院的陆逸轩陆主任吗?”
“陆逸轩?”
“那个学院派的宗师?”
“天哪!他怎么会在这里?”
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太子炳听到这个名字,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陆逸轩!
那可是和金世安齐名的大人物啊!
自己刚才,竟然还对他不敬?
陆逸轩却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走到李薏仁面前,神情瞬间从暴怒,切换到了无比的诚恳和尊敬。
他对着比自己年轻了三十多岁的李薏仁,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先生,在下陆逸轩,为我刚才的失态,向您道歉。”
“但,我也是真心为先生感到不值!”
“先生之才,当在庙堂之上,普济众生,而不是屈就在这斗室之内,与鸡犬为邻。”
他这番话,更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一位宗师级的人物,竟然对一个年轻人,用上了“先生”的称呼,还行此大礼!
这李神医,到底是什么来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