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机场的广播用三种语言播报着航班信息。莉娅·奥克兰压低帽檐,墨镜后的绿眼睛扫过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她挽着"安娜·施密特"的手臂,两人看起来像寻常的商务旅行伴侣——如果忽略藏在衣摆下的手枪的话。
"她进去了吗?"瑞阿娜用德语低声问。
莉娅微微点头。十分钟前,达克——不,现在是娜妮加莎·萨拉查——独自走进了VIP通道。银发染回棕色,一袭复古黑裙宛如从旧画像中走出的贵族少女。
"萨拉查家的人来接她?"
"两个保镖,一个管家。"莉娅回忆着监控画面。
瑞阿娜的异色瞳孔在墨镜后闪烁。她的红发藏在金色假发下,却掩不住紧绷的下颌线:"管家是海伦娜的人。"
莉娅知道这个安排——达克的姑姑海伦娜·萨拉查,家族中唯一质疑过达克母亲死因的人。六年来,她暗中收集证据,最终与瑞阿娜达成秘密同盟。
出租车驶过太阳门广场时,莉娅的手机震动。短信发来一张照片:达克坐在加长轿车后座,手指在车窗上画了个笑脸。
【顺利】她简短汇报。
莉娅回复:【保持警惕】
——
萨拉查庄园的铁门缓缓开启时,达克感到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
眼前的巴洛克式建筑与记忆完美重叠——大理石立柱,喷泉中的海神雕像,甚至西翼那扇永远关不严的彩绘窗。十六年过去,这里的时间仿佛凝固在母亲去世的那天。
"娜妮加莎小姐。"老管家鞠躬,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欢迎回家。"
达克——娜妮加莎——扬起精心练习过的微笑,与母亲的老照片一模一样:"胡里奥,你老了。"
老人的眼眶瞬间:"您...越来越像夫人了。"
穿过长廊时,她数着熟悉的细节:第三块地砖的裂痕,墙上的剑痕是她八岁时弄的,还有那幅被阳光晒褪色的祖先画像...
"父亲在哪?"
"书房。"胡里奥压低声音,"他最近身体欠佳...见到您一定..."
"惊喜万分?"达克轻笑,指甲陷入掌心。
橡木门后的男人比照片更苍老。阿曼多·萨拉查坐在轮椅上,膝上铺着羊毛毯,右手无名指戴着象征家主的戒指。看到达克的瞬间,他浑浊的蓝眼睛骤然睁大。
"鬼魂..."老人嘶哑地说。
达克行了个完美的屈膝礼:"不,父亲。只是不孝女回家了。"
她故意站在逆光处,身形轮廓与样貌和母亲如出一辙。老萨拉查的手开始发抖,茶杯在碟子上磕出清脆声响。
"为什么回来?"
"听说您病了。"达克缓步向前,注意到对方右手腕上的纹身己经褪成青色,"想来谈谈...继承权的事。"
老人的表情瞬间狰狞:"你放弃姓氏那天就失去了一切!"
"我改姓加菲尔德,因为那是母亲的姓氏。"达克俯身,在他耳边轻语,"而您...连她的墓碑都没去看过。"
轮椅猛地撞向书桌,阿曼多按下呼叫铃,却无人应答。达克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小装置——信号干扰器,瑞阿娜的发明。
"别紧张,父亲。"她拉开抽屉,熟门熟路摸出那瓶雪莉酒,"我们有很多...旧账要算。"
——
莉娅用望远镜观察着庄园西翼的窗口。
"看到她了。"她调整焦距,达克的身影在彩绘玻璃后若隐若现,"正在交谈...等等!"
一个高大男子突然闯入视野,右手腕的蛇形纹身在动作间闪现。莉娅的肌肉瞬间绷紧——是维也纳那个人。
"Plan B。"她按下耳麦。
瑞阿娜的声音立刻回应:"就位。"
庄园南侧,身着侍者制服的瑞阿娜推着餐车走向侧门。她伪装过的棕发和普通相貌不会引起注意。
"安保轮换间隙一分钟。"海伦娜·萨拉查的声音从耳麦传来,"西翼楼梯无人。"
莉娅从外墙排水管攀爬而上。她的皮靴是特制过的攀岩装备,上面有伸缩抓钩,手指扣住石雕装饰的缝隙,像只灵巧的猫般接近目标窗口。
彩绘玻璃窗被轻轻推开时,她听到达克提高的声音: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杯酒?"
莉娅悄无声息地翻进阁楼,手枪滑入掌心。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书房全景——达克站在轮椅前,老人面色铁青,而那个纹身男子正从背后接近她...
"小心!"
达克仿佛早有预料,突然下蹲。男子扑空的瞬间,她抄起古董拆信刀刺向对方手腕——正是纹身的位置。
惨叫声中,莉娅的子弹精准命中男子膝盖。瑞阿娜破门而入,餐车下藏着的手枪己经上膛。
"惊喜~"达克抹掉溅到脸上的血,棕发在打斗中散开,"介绍一下,这位是老东西的养子...也是当年给妈妈倒酒的侍从。"
阿曼多的轮椅撞向书架:"叛徒!你们都是——"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达克将一叠照片甩在桌上——年轻的侍从往酒杯滴入无色液体的连拍,日期正是她母亲发病那一天。
"海伦娜姑姑找了十五年证据。"达克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我们要谈谈条件了。"
——
暮色降临时的萨拉查庄园格外安静。
家族律师匆匆赶来又离开,公证处的印章在文件上留下鲜红痕迹。莉娅站在窗边警戒,看着达克——娜妮加莎——在继承权文件上签下本名。
"满意了?"轮椅上的老人像被抽干精气。
达克将钢笔放回墨水台:"还有最后一件事。"
她走向那个被绑着的纹身男子,蹲下身轻声说了什么,男人回复了几句,然后突然剧烈挣扎,却被瑞阿娜一拳抡晕。
"他说什么?"莉娅问。
"说父亲当年承诺过...毒药不会致命。"达克蓝绿色的眼睛在暮色中燃烧,"只是慢性病...好让母亲乖乖签字放弃股权。"
瑞阿娜的异色瞳孔微微收缩:"你母亲发现了?"
"所以她偷偷立了遗嘱。"达克抚摸着墙壁上的银相框——里面的温柔微笑,"把所有个人股份转给我...但条件是必须成年后以萨拉查姓氏继承。"
莉娅突然明白了一切。为什么阿曼多急于宣布女儿死亡,为什么达克要伪装这么多年...
"现在呢?"她问。
达克看向窗外的落日:"现在我是萨拉查女爵了。"她转向瑞阿娜,"而你...要兑现承诺。"
瑞阿娜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丝绒盒子。三枚戒指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红宝石、蓝宝石和祖母绿,镶嵌在底座上。
"在维也纳就订好了,我亲爱的的公爵大人。"她轻声说。
莉娅挑眉:"这么自信我们能活下来?"
"不。"瑞阿娜将祖母绿戒指戴在莉娅手上,"是确定就算死了...我们也会一起。"
达克大笑着戴上蓝宝石戒指,然后抓过两人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跳透过温暖的皮肤传来,有力而真实。
"下次冒险去哪?"她眨眨眼,"我有个城堡可以炸~"
莉娅与瑞阿娜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叹气:"先回家。"
这个词让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达克的笑容变得柔软,她吻了吻两人的戒指:"好...回家。"
夜风吹起窗帘,马德里的灯火在窗外闪烁。某个瞬间,莉娅仿佛看到了那个温柔的身影——那位微笑的棕发妇人,正温柔注视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