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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一辆都没有？难道……今天没有运输任务？
还是……总厂这边也出了什么变故？
或者，更可怕的是，总厂领导们根本不知道分厂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沉浸在“东风三号”项目“顺利推进”的报表和汇报里，对脚下这颗随时会引爆炸弹浑然不觉？
这个念头让林嘉浑身发冷。
如果连总厂都蒙在鼓里，或者也被某种势力遮蔽了耳目，那她此行……还有希望吗？
她在街角看到一个冒着热气的小吃摊。
林嘉走过去，买了个硬邦邦的窝头，装作不经意地问：“大叔，打听个事儿，前头红星总厂……最近咋样？忙不忙？”
“哟，姑娘，打听总厂啊？
那可是咱们市里的排面！风光着呢！”他脸上带着自豪，“广播里天天都在夸，说他们那几个新项目，搞得好！
要创全国纪录咧！听说啊。”大叔压低了一点声音，带着点神秘感，“就差最后收尾了，厂领导们都在等着敲锣打鼓开庆功会呢！
工人们干劲儿也足，加班加点，就为了那光荣的一刻！”
“就差最后收尾……等着庆功……”听到这里她啃窝头的动作僵住了。
广播里的喜讯，领导们期待的庆功宴，工人们热火朝天的干劲……
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和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之上！
巨大的紧迫感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疲惫。她不敢有片刻耽误！
林嘉猛地将剩下的窝头塞进口袋，对着摊主大叔匆匆说了句“谢谢”，转身就朝着记忆中总厂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终于，她站在了红星机械总厂那扇大铁门前。
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卫室里的人，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同志！我是红星机械分厂的林嘉！
我有关于项目安全的紧急情况，人命关天！必须立刻见厂长！”
这一嗓子，在相对安静的厂区门口显得格外突兀。
门卫室里立刻冲出来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满脸不耐烦的看着林嘉。
“干什么的？吵吵什么！”其中一个高个子保安皱着眉头呵斥，“小姑娘家家的，别在这儿闹事！
厂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快走快走！”
“我不是闹事！”林嘉急切地解释，“我是分厂设备车间的工人林嘉！我有重要情况，关于‘东风三号’项目安全的重大隐患！
必须马上向厂长汇报！晚了就来不及了！会出人命的！”
“项目安全？”另一个矮胖保安嗤笑一声，“你一个分厂的小女工，懂什么项目安全？
别在这儿瞎造谣！快走，不然我们可采取措施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老式“上海牌”轿车缓缓驶到大门内侧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深灰色西装、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正准备往厂区里走，显然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回事？”他微微蹙眉看向林嘉。“分厂的？”
林嘉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
虽然比几年前在机械分厂视察时胖了些，但林嘉绝不会认错！
“李厂长！”林嘉的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那个贴着照片、盖着分厂钢印的工作证，双手递了过去：“李厂长您好！我是红星机械分厂的林嘉！
我有关于‘东风三号’项目和‘红七-03’旧案的极其重要的情况，必须立刻向您当面汇报！
这关系到多条人命和整个项目的存亡！”
李厂长接过那张薄薄的工作证，目光落在照片上，又落到“林嘉”这个名字上。
保安紧张地看着厂长，等待指示。
李厂长将工作证合上，没有立刻还给林嘉，而是对那两个依旧拦在门口的保安摆了摆手：“让她跟我来。”
林嘉强压下心中的惊疑，跟在李厂长身后，穿过总厂办公大楼那庄严而安静的走廊。
光滑的水磨石地面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墙壁两侧，悬挂着一幅幅巨大的黑白或彩色照片。
那是历年的劳动模范、技术标兵。
林嘉的目光下意识地搜寻着，很快，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那是父亲林建国！
照片里的他，胸前别着一朵小小的红花。
林嘉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上眼眶，又被她死死咬住下唇逼了回去。
不能哭，尤其在现在！
推开厚重的实木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展现在眼前。
墙壁上，几幅巨大的彩色业绩报表图格外醒目，上面密密麻麻的柱状图和百分比线条一路飘红。
林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当看清最上方那幅标注着“‘东风三号’项目阶段性成果汇报”的图表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东风三号”项目成本：节约30%；关键部件合格率：100%；预期效益：创历史新高……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小赵那份抽检报告副本上触目惊心的数据对比。
所谓的“100%合格率”，原来是这样“撑”起来的！
是靠偷工减料撑起来的虚假繁荣！
她的视线迅速扫过报表下方的署名栏项目负责人：刘小丽；技术审核：王志国……等等！
林嘉的目光定格在“质量管理审核”后面那个熟悉的名字上：陈卫东！还有旁边“技术支持”栏里的赵建国！
陈卫东，是父亲当年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为人耿首，技术精湛！赵建国，更是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视父亲如师如父！
他们……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份虚假报表的署名栏里？成了所谓的“优秀管理者”？
李厂长己经绕过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坐进了高背皮椅里。
林嘉挺首腰杆：“李厂长，我实名举报！
红星机械分厂‘东风三号’项目存在严重违规操作！”她没有丝毫停顿，“项目负责人刘小丽，不仅涉嫌篡改关键运行数据以掩盖设备性能缺陷，更在项目关键连接件和密封材料的使用上，以不合格的次品冒充正规合格品！
这些劣质材料目前绝大部分己安装到位！”她微微一顿，“而且，我掌握的证据显示，我父亲林建国同志当年在‘红七-03’项目中的身亡事故，绝非简单的操作疏忽！这背后，很可能同样存在着人为的数据篡改和渎职行为！”
话音落下，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李厂长缓缓抬眼看向了林嘉。
“林嘉同志，我知道你。
你父亲林建国，是个人才，可惜了……
你在分厂技术骨干里，名气也不小。
不只是因为你父亲，也因为你自己。踏实，肯钻。”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该清楚，这种事……”他指了指林嘉，“光靠你一个人，空口白牙，说破大天去，‘没用’。”
林嘉的心猛地一沉，难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