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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豆浆顺着食道滑入空荡冰冷的胃里，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暂时熨帖了那翻江倒海的绞痛。苏晚捧着廉价的纸杯，指尖贪婪地汲取着杯壁传来的热度，蜷缩在茶水间角落那个被绿植半掩的沙发里，像一只受惊后终于找到角落舔舐伤口的流浪猫。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驱不散眼底浓重的疲惫和更深的迷茫。
5000块。
总裁办的“关怀”。
顾砚冰冷的“夜生活”质问。
不可能完成的三天任务。
还有…老李那张随时会爆发的马脸。
这些信息碎片在苏晚混乱的脑子里疯狂旋转、碰撞，如同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这从天而降的“馅饼”，非但没有带来喜悦，反而像一块裹着糖衣的毒药，让她坐立不安，疑窦丛生。
“怎么样？好点没？”林薇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手里也端着一杯咖啡，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在苏晚脸上来回扫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八卦欲和担忧，“豆浆管用吧？胃还疼不疼？快说说！那5000块到底怎么回事？总裁办真转性了？还是…有内幕？！”
“薇薇…”苏晚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闭了闭眼，“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邮件你也看到了，就是那么写的…关怀…身心健康…困难补助…”她复述着邮件里那些冠冕堂皇的词语，自己都觉得荒谬。
“得了吧！”林薇嗤之以鼻，凑得更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这种鬼话骗骗三岁小孩还行！总裁办什么时候管过底层员工的‘身心健康’？还定向补助？5000块！你知道技术部那边因为系统延期，奖金被砍了30%，多少人哭爹喊娘吗？凭什么就给你？”她伸出五根手指，在苏晚眼前晃了晃，强调着这个数字的不寻常。
“我…”苏晚语塞。是啊，凭什么？她一个刚被象征性扣了奖金、还差点在晨会上被“核爆”波及的小透明？
林薇的八卦雷达此刻功率全开，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摸着下巴，眼神锐利得像福尔摩斯：“事出反常必有妖！让我来分析分析！可能性一：陈特助对你…嗯哼？”她促狭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苏晚，挤眉弄眼，“他是不是在茶水间外听到你哭穷，心疼了？所以动用手上那点小小的特权，偷偷给你发点‘温暖’？毕竟他可是总裁办实际的话事人，搞点小动作不难！”
苏晚的脸瞬间爆红，又气又急：“薇薇！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陈特助那是什么人？看他一眼我都腿软！他那眼神，跟X光似的，能把我骨头缝都看透！还心疼？他不嫌我碍眼就不错了！”她想起陈默那平静无波、讳莫如深的样子，就觉得浑身发冷。
“怎么不可能！”林薇反驳，“越是这种看起来冷冰冰、高高在上的男人，内心说不定越闷骚！你看他那金丝眼镜，多禁欲！多斯文败类！说不定就喜欢你这种楚楚可怜、又有点迷糊的小白兔呢？办公室禁忌之恋！想想就带感！”
“停停停！”苏晚赶紧捂住林薇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越说越离谱了！我跟陈特助？八竿子打不着！再说，邮件是总裁办发的，有顾总的电子签名！陈特助胆子再大，也不敢伪造Boss签名给我发钱吧？”
提到顾砚的电子签名，林薇的八卦之火不但没熄灭，反而烧得更旺了！她拍开苏晚的手，眼睛瞪得溜圆：“对啊！顾总的签名！这才是重点！可能性二：冰山总裁本人！他对你…有意思？！”这个结论一出口，连林薇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又觉得无比合理，“你看！电梯口0.5秒死亡凝视！茶水间外疑似‘关怀’身影！晨会上那冰锥般的目光扫过你！还有今天办公室的‘夜生活’质问！这分明就是关注啊！极致的关注！因爱生恨…啊不，是霸道总裁的别扭关心！”
林薇越说越兴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他看你状态不好，被老李骂得惨兮兮，又知道你穷得啃面包（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但总裁想知道点事还不简单？），心疼了！又拉不下面子首接给钱，怕你觉得他是用钱砸人，或者怕别的员工说闲话，所以假借总裁办‘关怀’的名义，暗戳戳地给你送温暖！5000块！对他来说九牛一毛，对你可是救命钱！这叫什么？铁汉柔情！冰山下的暖流！晚晚！你要发达了！”
“噗——”苏晚刚喝进去的一口豆浆差点全喷出来！她被林薇这惊世骇俗的脑补雷得外焦里嫩，哭笑不得，“薇薇！你…你是不是狗血偶像剧看多了？！顾砚？！对我有意思？！你忘了他是怎么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的？忘了他是怎么用‘效率’、‘后果自负’威胁我的？忘了晨会上他是怎么把市场部和技术部骂得狗血淋头的？还给我送温暖？他不把我冻成冰棍扔出去就不错了！这绝对不可能！比陈特助暗恋我还离谱一百倍！”
苏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打死也不信。顾砚在她心里，就是一座没有感情、只有绝对理性和冷酷效率的冰山。他看她的眼神，只有冰冷、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大概是因为她总是状况百出？）。“铁汉柔情”？那是火星撞地球的概率！
“那你说！还有什么解释？！”林薇摊手，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笃定表情，“总不可能是总裁办系统抽风，随机抽中了你这个幸运儿吧？或者…顾总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哥哥？看妹妹可怜，暗中接济？”她开始放飞自我地胡扯。
苏晚被林薇的脑洞弄得彻底无语，胃部的绞痛似乎都被这离谱的对话冲淡了一些。她叹了口气，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算了，薇薇，别猜了。管他为什么呢，钱是真的就行。”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用了好几年、边角磨损严重的旧钱包，打开。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和几个硬币，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二十块。旁边夹层里，是那张印着Zero抽象Z字母Logo的、她省吃俭用买的限量版公交卡。
看着这寒酸的钱包，再想想邮箱里那5000块的“关怀”，一种巨大的、带着卑微庆幸的暖流，终于压倒了之前的恐惧和困惑。管它是封口费、买命钱，还是某个离奇的错误，这笔钱，实实在在地解决了她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
“看！”苏晚把空瘪的钱包给林薇看，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又释然的笑容，“房租、饭钱、交通费…至少这个月不用愁了。至于为什么…就当是老天爷看我可怜，派总裁办来扶贫了吧。”
林薇看着苏晚那个可怜巴巴的钱包，再看看她强撑的笑容，心里的八卦之火瞬间熄了大半，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她用力搂住苏晚的肩膀：“对！管他呢！有钱不拿王八蛋！走！姐们儿！为了庆祝你喜提总裁办‘关怀’和即将到来的5000块巨款！姐请你吃顿好的！抚慰一下你饱受摧残的胃和心灵！食堂今天有红烧排骨！姐给你打两份！”
提到吃，苏晚那麻木的味蕾似乎被唤醒了。红烧排骨…香喷喷、油亮亮的红烧排骨…光是想想，口水就忍不住分泌。她己经记不清上次好好吃肉是什么时候了。昨晚啃的干面包仿佛还卡在喉咙里。
“好！”苏晚用力点头，胃部似乎也发出了赞同的咕噜声。管他什么冰山总裁，什么不可能任务，什么诡异关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才有力气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两人收拾好杯子，离开茶水间，汇入午休时间涌向食堂的人流。
食堂里人声鼎沸，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苏晚拿着餐盘，跟在林薇后面排队。当看到窗口里那色泽、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红烧排骨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饥饿感如同出笼的猛兽，瞬间占据了所有感官！
“阿姨！麻烦两份红烧排骨！多浇点汁！谢谢！”林薇豪气地点餐，顺便给自己也打了一份。
端着沉甸甸、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餐盘，苏晚感觉自己像捧着圣杯。她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坐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裹满浓稠酱汁、炖得酥烂的排骨，送进嘴里。
唔——！
浓郁的肉香、酱汁的咸甜、油脂的丰腴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味蕾如同久旱逢甘霖，发出了幸福的尖叫！那酥软的肉质，几乎不需要咀嚼就化在舌尖，顺着食道滑入饥渴的胃里，带来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太好吃了！
苏晚感动得几乎要落泪！她顾不上形象，又夹起一大块，吃得狼吞虎咽，仿佛要把过去几天亏欠的油水都补回来。胃部被温热的食物填满，那恼人的绞痛终于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踏实而温暖的饱足感。就连那5000块“关怀”带来的不安，似乎都被这美味的食物暂时冲淡了。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林薇看着她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把自己餐盘里的一块排骨也夹给了她，“多吃点！看你瘦的！”
苏晚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应着，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红烧排骨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然而，这短暂的温馨和满足，很快就被周围几道刻意压低的议论声打破了。
“…就是她吧？IT运维部那个…”
“…对，就是她！今天早上顶层紧急晨会，顾总发了好大的火，市场部和技术部都被骂惨了！据说最后顾总好像还特意看了她们部门那边一眼…”
“…然后就被总裁办单独叫上去了！下来的时候脸色惨白惨白的！”
“…嘘！小声点！看那边！她餐盘里…两份排骨？！她不是刚被扣了奖金吗？这么阔绰？”
“…谁知道呢…说不定…有门路？”
“…听说总裁办刚发了封奇怪的邮件…什么关怀补助…”
“…真的假的？给她了？凭什么啊？”
“…谁知道呢…长得也就那样…难道…”
那些刻意压低的、带着探究、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嫉妒的议论声，如同细小的蚊蚋，钻进苏晚的耳朵里。她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刚刚被美食抚慰的心，瞬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总裁办的邮件，顾总的传唤，还有她这反常的“阔绰”（两份排骨）…都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5000块的“关怀”，非但没有成为保护伞，反而像一块磁铁，吸引了更多猜疑和审视的目光。
林薇也听到了那些议论，眉头一竖，就要发作。苏晚赶紧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她一脚，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座冰山脚下，低调才是生存法则。
她低下头，默默地扒着盘子里的饭，红烧排骨的香味似乎也淡了一些。胃是暖了，心却依旧悬着。那5000块带来的短暂安全感，在周围无形的压力和三天任务的倒计时下，显得如此脆弱。
“别理他们！”林薇愤愤地压低声音，给苏晚打气，“一群柠檬精！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咱们吃咱们的！”她又把自己盘子里的一块鸡腿夹给苏晚，“来！化悲愤为食量！吃饱了才有力气跟老李斗！跟那不可能的任务斗！”
苏晚看着林薇那义愤填膺又努力安慰她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还好…还有薇薇在。
她重新振作精神，用力点点头，化郁闷为食欲，再次向餐盘里的美食发起进攻！管他呢！先吃饱再说！天塌下来，也得先填饱肚子！
而在食堂另一端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陈默端着一个简单的餐盘（一份蔬菜沙拉，一杯黑咖啡），坐在一张单人小桌旁。他姿态优雅，用餐的动作一丝不苟，与周围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食堂，却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那个正埋头苦吃、餐盘里堆着两份红烧排骨的瘦小身影上。看着她那近乎凶狠的吃相，看着她因为周围议论而微微僵硬的脊背，又看着她重新振作、化悲愤为食量的样子…
陈默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极其短暂，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端起黑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在放下咖啡杯时，他的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几不可察地、轻轻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