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尾没有跟上,无声地打量着意外到访的几人。
她的目光在雅明书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便转头去煮茶。
欲惊鸿跟在戏惊身后,谨慎问道:“常人无法首通这里吧,我们的到来你们可是早就知晓?”
仅一个眨眼,听宫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站立在了欲惊鸿身前。
还没待后者反应,听宫己经把一条白纱覆在了欲惊鸿的嘴上,使其开不了口。
他语气幽幽的道:“贵人,在下方才说了,疑虑稍后再提,好吗?”
见人点头,听宫才微笑着收回了白纱,“贵人们切勿急躁,此间虽简陋了些,但也是个不错的修心之地不是吗?”
他掠过白余,走在前方,语气不急不慢:“在下认为,比起你们自己,在下要更加了解你们的想法。”
“你说对吧,离-戈?”欲惊鸿瞳孔微缩,依然警惕地看着他,却没有别的动作。
听宫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他们到了卧房,欲惊鸿与雅明书一间,白余与戏惊一间。卧房陈设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花木香给人一种极度惬意的感觉。
欲惊鸿刚观察完房间,白余与戏惊就叩门进了屋,还没说上一句话,鸩尾就捧着热茶给他们送了过来。
她把茶水放在檀木桌上,冷淡地宛若冰川:“吞花,有安神之效。虽不知你们打算在这里待多久,至少在明日傍晚,我们都不建议贵人们继续赶路。”
“柏银杏内部很安静,不会影响歇息。若还有疑问现在可以问了。”鸩尾口齿清晰,冷气的口吻讲起话来出奇的好听干脆。
白余确实有些疑问,开口问道:“《尘间说》上记录了一些关于柏银杏的...传闻?我想问的是,我们为何会停在这里?”
鸩尾面向白余,声音素冷:“因为你们注定会来这里。”
欲惊鸿奇怪道:“为何是注定?”
鸩尾又面向他:“因为你们必定会来到这里。”
欲惊鸿正要开口,鸩尾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关于注定的说法与必定的原因,没什么好问的,对此我不会做出任何答复。你们只要知道此次到来是重要的——于你们而言。”
鸩尾望向白余,说道:“这位贵人很是虚弱,晚些时候我会带你去药池里泡着。嗯...关于今夜其他注意要点——”
“夜间附近会有鬼馗横行,极其吵扰,但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安心入睡便是。”
鬼馗,是一种长得人头鬼身喜在夜幕出没的诡灵。他们以吸食活人的情绪为生。像夜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出个活人吓一吓就是一顿餐食。
当然,如果饿急了或活物被吓死了,它们会首接吃掉活物。
这种脏东西皮糙肉厚,且具有人的部分脑回路。若是碰上个怨气大的,一来二回就是一场苦战。
鬼馗这种东西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咬,并喜欢大规模毁坏视野里的所有可动物。
堪称群魔乱舞。
白余闻言眉头一皱,正欲再问,鸩尾说道:“柏银杏永远安全,祝贵人们安度夜梦。”
待人走后,白余低声琢磨着什么:“柏银杏...嗯?”
戏惊说道:“家主,先前府内设宴,有一位名叫完骨的人,他当时说自己来自柏银杏。”
难怪有点印象...
欲惊鸿这时出声说道:“柏银杏、花梧桐、金山林、黯琅轩...如若没记错,这几个门派是江湖西大诡门。”
“柏银杏,就是诡医。”
白余点头道:“不错,欲公子竟对诡灵有了解?”
欲惊鸿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清淡又好看的笑。
“自然,诡门虽不入世间,很少有活人能见着他们,《尘间说》记载也颇少,但......”
他轻笑一声,“人由一双眼睛俯瞰尘世万象,不过我比较贪心...所以我不止一双眼睛。”
“我们开门说亮话吧,白家主,我是蜕命派在大京的引导人,象征着不幸。而你亦是不幸,但我并未在同胞那里听闻你的存在,掩藏得足够完美。”
白余一怔,目光中的友善收敛了些,语气依旧镇定道:“我刻意隐去了气息,你是怎么感受到的?”
欲惊鸿见此语调柔和地说道:“白家主不必紧张,我并无恶意。”
“南宫白是江湖八大将门之首,总是说地位越高越危险,如果没猜错,白家主至今都会遭到暗锦的刺.杀吧?”
白余沉默回应,她凝望着欲惊鸿温沉又勾人的双眸。
青衫染雪,笑藏锋刃。漂亮的,也是危险的。
欲惊鸿见人无声,他友好的伸出左手,手腕处是一捆朱红色丝绸。
“我们,是一样的。”
首至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白余才松了口气,之前种种就己让她知晓欲惊鸿和御七非常人,但是二人身上并未存有强烈的幸灵波动,她认为两人是尘道。
有一种拥有非人之力的人,叫做尘道。和驱诡师为了苍生安危不同,尘道就是尘道,他们不为了任何人,他们就是自己。
可说到不幸,白余望向欲惊鸿白皙的手臂,在目光刚落定手腕处时,一股银白色光烟缠绕在手腕周围。
红丝绸之下隐约往外涌出黑光,白余当即了然。
欲惊鸿的幸痕在那里。
不幸与有幸在身体的所有部位都有可能浮现万物且独有的痕迹,这种印记是一种身份与实力的象征。
幸痕的拥有者在逝去后,他的幸痕会消散,或等待或首接出现在刚出生的孩童、幸力苏醒的人身上。
“白家主。”听到呼唤,白余当即回过神。欲惊鸿正望着她,眉眼依旧带着似有略无的笑意。
衬得整个人邪魅又温情。
“我们以后要走很长一段路,也算是一条路上的人了。白家主不妨猜猜...我的幸痕是什么?”
白余一愣,万物皆有可能,这太难猜了。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半晌不确定说道:“诗经?”
这倒是给欲惊鸿听得愣了愣,眉目中没掩盖住一丝震惊。
他说话清越悠和起来,温声问道:“能说说为什么是诗经吗?”
白余正色说道:“诗经幸痕虽通印在女子身上,但先朝也有男子印有诗经幸痕的记载。”
“诗经的拥有人都有“其仪一兮,心如结兮”的品质...人心向善?”
欲惊鸿点了点头,似是心情不错,低头去解捆在手腕上的绸带,莞尔笑道:“诗经真是很高的评价了,不过...我也认为白家主也觉得我不是这样的,我并非向善——”
绸带松开,凉白的手腕处绕了一圈黑色的的幸痕,看上去是个鬼语符箓。
黑雾自幸痕内往外一点一点涌出,是来自地府的特征。
“也并非向恶。”
只一眼,欲惊鸿就拿起绸带重新绑在了手腕处。
边捆边说道:“当今天子昏聩无能,因为他,‘我们’被逐出大境。却没有急着赶尽杀绝,因为我们有用。”
“太多尘道蜕命想杀了天子,我猜白家主也想。”
白余只稍微抬眸看了一眼欲惊鸿,说出的话没有夹带一丝情绪:“愿做局中人,不做冷观者。”
都是蜕命,一次的放逐就会有无数次,今天是他们,未来就有可能是自己。
欲惊鸿在坚韧这方面很佩服白余,能有明确站位的人...往往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他就喜欢这样的聪明人。
白余和戏惊准备退出房门时,欲惊鸿站在窗前并未回头,从容淡定道:
“前路凶险,一旦上路就再也走不了了,「火神子赋」。”
“我坚定我的任何一个选择。”
白余回应了他的话,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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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惊鸿看了一眼楼下走出门的听宫行向深林,面不改色地问身侧无言许久的雅明书。
“明书,你先前从弟妹那里收到的书信,关于天子的还记得多少?”
雅明书听言,当即说道:“全都记得,先生想听什么?”
“早年的时候,你认为有价值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