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回廊尽头是一道月亮门，门口站着两个同样穿着黑色劲装、气息沉凝的汪家护卫。他们见到汪管事，无声地行礼让开。
月亮门后是一个独立的小庭院，花木掩映，颇为清幽。正对着庭院，是一排精致的包厢。甲字三号包厢的门虚掩着。
汪管事停下脚步，转向我。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我的脸。
“大小姐，”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进去，坐着，看。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许动，不许出声。像一尊泥菩萨。明白吗？”他的眼神死死锁住我涣散的瞳孔，“若有半分差错……实验室的药池，想必您还记得滋味。”
实验室的药池！
那冰冷的、浸泡着各种诡异药材的绿色液体，皮肤被腐蚀般的刺痛，还有那种意识被强行剥离、沉入无边黑暗的窒息感……记忆的碎片带着剧痛瞬间刺穿我的伪装！
“呜！”一声短促的、充满恐惧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身体猛地一缩，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神里的空洞瞬间被真实的惊惧填满。冷汗刷地一下浸透了后背。
汪管事似乎很满意我这瞬间真实的恐惧反应，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很好。看来大小姐是明白的。”他挥了挥手。
两个女护卫立刻架着我，几乎是把我“提”进了包厢，按在靠墙一张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椅子正对着包厢前方巨大的、单向透光的玻璃窗，视野极佳，可以俯瞰下方整个金碧辉煌、人头攒动的拍卖大厅。此刻拍卖似乎还未正式开始，下方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汪管事没有跟进来，只是站在包厢门口阴影里，像一个沉默的、无形的看守。两个女护卫则一左一右，如同门神般杵在我坐着的太师椅两侧，冰冷的目光牢牢钉在我身上，确保我连一根手指都别想乱动。
包厢里并非只有我们。角落的阴影里，还坐着另外两个汪家的人，穿着便装，气息内敛，像两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监视感。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拍卖终于开始了。拍卖师洪亮而富有煽动性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回荡在大厅里，一件件奇珍异宝被呈上台，引来阵阵竞价声浪。紫檀屏风、宋代官窑、稀世古玉……那些数字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却无法在我混沌的脑海中留下任何痕迹。
我的全部心神都紧绷成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身体僵硬地靠在椅背上，维持着那副呆滞、空洞的姿态。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扫视着下方攒动的人头。
他在哪里？张起灵……他会来吗？什么时候动手？
每一次包厢门被轻轻推开，侍者送进茶水点心时，那细微的声响都让我心脏骤停；每一次拍卖师敲下锤子，都让我神经绷紧一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下方拍卖师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诸位贵宾！接下来，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重器之一！”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性的狂热，“传说中的秘宝——鬼玺！”他猛地掀开覆盖在托盘上的红绒布。
灯光聚焦，一方通体黝黑、造型古朴诡谲的方印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之上。它似乎并非任何己知的金属或玉石，表面光滑，却隐隐流动着一种非自然的幽光，仿佛能吞噬光线。印纽雕刻成某种难以名状的兽形，线条狰狞而古老，透着一股穿越时光的沉重煞气。整个拍卖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贪婪、震惊、探究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方印玺上。
鬼玺！真的是鬼玺！
我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冲向了头顶！来了！就是现在！张起灵要动手了！他会从哪里出现？他会怎么做？汪家……汪家又在打什么算盘？无数的念头像炸开的烟花，瞬间塞满了我的大脑，搅得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无可抗拒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不！不要是现在！
我惊恐地在心底呐喊，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清醒。但那股力量霸道无比，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神志。眼前的一切——下方聚焦的灯光、那方诡异的鬼玺、攒动的人影——都开始旋转、扭曲、拉长，最后彻底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的黑暗。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嗡鸣。
……
“假的！嘻嘻嘻……”
一个清脆、天真、带着浓浓傻气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甲字三号包厢里冰冷凝固的空气。
我……或者说，此刻占据这具身体的“它”，正歪歪扭扭地站在包厢那巨大的单向玻璃窗前。一只的手掌毫无顾忌地“啪”地一声拍在冰冷的玻璃上，小脸几乎贴了上去，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一种纯粹的、孩童般的好奇光芒，死死盯着下方展示台上那方幽光流转的鬼玺。
“假的！”它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大，带着一种发现秘密的得意洋洋，甚至咯咯地笑了起来，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黑乎乎的，丑！不好玩！嘻嘻嘻……”
“大小姐！”左侧的女护卫脸色剧变，厉声低喝，一步上前，铁钳般的手掌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抓向我的胳膊！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目标是制住这个突然失控的“傻子”。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我胳膊的刹那——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下方拍卖大厅炸开！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新月饭店都仿佛为之震动！包厢的玻璃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下方，展示台一侧的厚重木制屏风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内部彻底轰碎！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烟尘弥漫！
一个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从破碎的屏风后骤然冲出！
藏青色的连帽衫，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有那线条冷硬、紧抿着的薄唇和周身散发出的、足以冻结空气的凛冽杀气，清晰地昭示着他的身份——张起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