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来沈家时正是大雪,而新年也在月底将至。
小年那天是老爷子忌日,要大办。
因着除夕就是穗穗三岁生日,时闻竹也打算大办一场。
西海城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沈谦手中掌握,还是早早过了明路的好,免得有不长眼的冲撞了。
事情都堆在一起来了,府里要早早就准备起来年货,和宴席上的吃食,趁着还有两个集市,要将用的东西都置办齐全。
更别说老夫人也快来了,那是个极为注重规矩、古板封建的老人,听人讲起,她曾也是读书人家的小姐。
“怎么办呀,小妹,祖母要来了,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沈梦西毫无形象的瘫在轮椅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虽然现在能走路了,但沈梦西骨头己经养懒了,还是喜欢坐轮椅。
时闻竹在给穗穗剥果子,听到这话,头也没抬的训斥道:“有你这么说你祖母的吗?”
沈梦西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哀嚎:“妈呀,你好日子也要没了。
先不说早晚请安有你受的,就是那旗袍、长裙你都穿不得了。
我瞅着你这新烫的头也要拉首了。”
时闻竹叹了口气,摸摸头上的发卷。
“那也没法子。”
“你爷爷去世后,她就守着老宅子不愿回来,说是喜欢清静,但明眼儿人都知道,她这是怕触景生情。”
沈梦西没了声音,他拍了拍嘴巴,不再说话。
‘我真该死啊,祖父因为救我没了,我居然还嫌弃祖母,死嘴,让你说。’
穗穗不明所以,只是安静的吃着。
时闻竹又嘱咐道:“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如果不是每年祭奠,她都不愿意回来。”
老爷子去世今年刚好是第三年,按照这里的风俗,要大办一场。
时闻竹又接着说:“你叔父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想来西海城发展。
他们来的话,你祖母就在府里常住,小西,你要注意自己的嘴巴哦。”
沈梦西愣了三秒钟,“祖母来我举双手赞同,但叔父他们一家......他们来了住哪里啊?婶子和那两个小鬼都要来嘛?”
“是啊,你堂哥今年年初也出国了,他们倒是没什么留恋了。”时闻竹语气淡淡,但仔细听的话是能听出来一丝讥讽的。
沈谦老家是西海城下边的永安县,早些年也是书香门第,小有资产,后被土匪夺了宅子,幸好家里有暗道,才得以活命,辗转流落到永安县下边的大王村讨生活。
沈谦出息后,带着军队打回了西海城,夺回了宅子,渐渐站稳了脚跟,沈安听闻以后,就带着妻儿父母回来了。
沈安比沈督军小五岁,今年刚西十,没什么能力。
可以说前半生靠父母,中间落难结识妻子,靠妻子,后半生靠哥哥。
他的妻子庄晓梦就是大王村的村民,因为是外来户,不熟水性,不敢出海捕鱼,只好靠着祖传的豆腐手艺生活。
两人也是在买卖豆腐的时候认识的。
沈安虽然家里落魄了,但面皮白净,个子高挑,还有个从军的哥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飞黄腾达了。
而庄晓梦因为是长女,并不受家里重视,收了一百五十银元彩礼,就将她嫁出去了。
至于酒宴?陪嫁?想什么呢,肯定是没有。
他们的大女儿、二女儿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
大女儿沈雪,在雪天出生,二女儿沈雨,在仲夏的阴雨中出生。
两家人最开始都住在西海城现在的沈府,但后面发生了些不愉快,就分开住了。
在两家人刚见面的时候,孩子们大的西岁,小的才一岁。
但一家是两个女儿,一家是三个儿子。
庄晓梦就不平衡了,在那时候就对着两个女儿非打即骂。
那时候时闻竹还以为庄晓梦带孩子压力太大,给她院里还多拨了人手,后面才发现,她就是单纯的嫉妒。
有一次她发现庄晓梦在奶娘吃食里下了,偷偷换了孩子,将老二和小沈雨换掉了。
小沈雨的哭闹惊醒了奶娘,她抱起来喂奶时发现孩子长的不一样了。
急匆匆找到太太,时闻竹一眼看出来这是小沈雨。
她找府医给奶娘把脉,又检查了吃食,发现了成分。
小沈雨被三少爷的奶妈喂饱也不哭闹,就睡去了。
等时闻竹带着奶妈和孩子,去往二爷的院子时,就看见庄晓梦抱着沈听澜在喂奶。
沈听澜眼睛闭着,不动也不哭闹,脖子、包被上满是乳汁。
院子的帮佣跪了一地,旁边还有一条鞭子。
时闻竹每每回想到此就是一阵后怕,如果她再来晚一点,沈听澜可能就要被乳汁呛死了。
经过这件事以后,老夫人做主分了家。
沈谦仁义,打发沈安夫妻二人回了永安县,买了两个铺子,每年给他们一笔钱,
就是苦了她那两个女儿,爹不管事,妈重男轻女。
就算是老爷子和老夫人的话他们也是不听的,嘴上答应善待女儿,转身又开始了棍棒教育。
这种情况在得了三儿后,才有了好转。
在三儿十二岁时,又添了现在两个小的,才彻底安分。
现在两个女儿嫁出去了,宝贝大儿子出国了,沈安现在想做一番事业,谁信啊。
无非就是那么点弯弯绕绕,懂的人都懂。
时闻竹给穗穗擦着小手,继续说道:“老夫人还是住东边的揽月阁,又清静又能看见儿子孙子。至于你叔父一家,你爸把他们安排在了街上那座小宅子。”
沈梦西思索片刻,终于想起来是哪里了。
“就是赵叔家隔壁?”沈梦西撇撇嘴,狠狠咬了一口荔枝:“哼,便宜他们了。”
“就是可怜我赵叔家了,摊上这么一家邻居。”
时闻竹继续道:“这话你也就在我跟前说说,旁人可不行。”
沈梦西应下了,但心里还是在吐槽。
上次叔父家两个小鬼来时,是老太爷没的时候。
那两个小鬼才西岁不到,就闹的灵堂不安宁,差点给老爷子来个火化。
后面下葬那天,不是要摆席吗?那两个小鬼又在最后一道汤里下了整整两包泻药。
幸亏师傅做菜有自己尝一尝的习惯,不然那天西海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该跑茅房了。
事情发生以后,沈安美美隐身,问就是‘他们还是孩子,怎么可能懂这些。’
庄晓梦就更是奇葩,说两个小娃儿哪里知道这是泻药,肯定是督军府上自己不干净,陷害他们孩子的。
没想到最后还是耀祖戳穿了他。
当着众人的面反驳;‘妈,这不是咱包里的糖粉吗?你说加糖到汤里,汤会更甜的啊。’
葬礼结束,沈安一家人灰溜溜的走了,老夫人就跟着沈安回去了。
至于老夫人有没有其他意思,时闻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听沈谦提过,老夫人将两个小的要到了自己膝下,亲自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