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毕业,七月的蝉鸣撕开暑气时,江允正将最后一箱书搬进职工宿舍。
职工宿舍铁架床的锈迹比学生时代更重,她摸着剥落的墙皮,忽然想起学生宿舍的落地窗 。
她有点难过,自己又丢失了一个家。
散伙饭的啤酒味还残留在指尖。江允盯着手机里陈星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三天前的 “任务保密”。
冰镇啤酒灌进喉咙时的凉意突然反噬,她摸着隐隐作痛的小腹,想起他说过 “冰饮伤胃”—— 那时他替她挑去剁椒鱼头里的辣椒籽。
凌晨两点的腹痛如刀绞。江允蜷缩在单人床,冷汗浸透的睡衣下,能摸到枕头底的银行卡边缘。她想起他塞卡的慌乱:“应急用,密码是我生日。”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是陈星的短信,时间显示 02:47—— 他总在训练结束后第一个联系她,像设定好的生物钟。
“120 吗?我在......” 话未说完,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意识模糊前,她看见墙上的日历:7 月 15 日,红笔圈着 “搬宿舍日”,旁边用铅笔写着 “陈星说忙完联系”。
被推进急诊室时,江允疼得眼前发黑。护士撕开她的睡衣,消毒碘伏擦过肚脐周围时,她攥紧床单,听见医生说 “立即术前准备”。
麻醉师核对姓名时,她忽然想起陈星的短信会是什么内容。
“有没有药物过敏?家属联系方式?”
“没... 有家属。” 她咬着牙摇头,手术帽边缘蹭过眼角,咸涩的汗水混着泪水滑进耳后。
消毒灯亮起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护士台的时钟跳向 03:17。
麻醉针推入静脉时,她想起他掌心的创可贴,想起他说 “军人的字典里没有‘怕’字”,却在她递创可贴时耳尖通红。
梦境随之漫上来:陈星站在湘菜馆门口,对着她比 “V” 字手势。
再次醒来时,晨光从百叶窗漏进来。
戴黑框眼镜的阿姨正用温水擦拭她的手背,翡翠镯子轻磕床头柜:“小江,我是陈星的妈妈。”
“阿姨好......” 江允想坐起来,伤口的牵扯感让她皱眉。
“别乱动,” 陈星妈妈按住她的肩,“星星在执行任务,昨晚接到医院电话,急得让我连夜赶来。”
“阿姨,陈星... 真的不用赶过来。”
“他啊,” 陈星妈妈轻轻替她掖被角,“接到电话时,听说你没家属签字,急得把军车开得像火箭。”
江允望着老人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自己母亲生病时的模样,喉咙一紧:“阿姨,您休息会儿吧。”
“等星星到了我再走。” 老人替她掖好被子。
清晨六点,江允被护士要求下床活动,“术后第一次下床要慢慢来,” 护士递来防滑拖鞋,“先坐五分钟,避免首立性低血压。”
陈星赶到时,江允正扶着床头柜练习站立。
他的作训服还沾着尘土,左脸擦伤结着黑痂,却在看见她踉跄的瞬间,箭步冲上来扶住她的腰:“慢点!”
“我没事。” 江允抬头,撞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病号服传来,像块烧暖的军用水壶,熨帖着她发虚的小腹。
办理出院手续时,陈星攥着缴费单,指节泛白:“以后不准这样了,听见没?”
“哪样?” 她倚着走廊扶手,看他耳尖泛红。
“一个人硬扛。” 他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病号服领口。
江允望着他眼底的坚定,想起手术台上的那句 “没有家属”,想起他掌心的创可贴。原来有些安全感,不是银行卡能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