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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排练前，姜觅就被林晟叫到了办公室。
宽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早间娱乐新闻的头条：“……乐坛顶流齐洛单方面宣布与老东家星光娱乐解约，或将面临高达九位数的天价违约金赔偿……据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分析，此次解约风波导火索，疑与齐洛近期和百老汇新星姜觅的密切合作有关……”
“你们俩啊……”林晟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过来，“看看这个吧，刚上传就爆了。”
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在洛杉矶国际机场拍摄的短视频。画面里，齐洛被一群长枪短炮的记者堵在通道上，闪光灯连成一片。
一个尖锐的声音穿透嘈杂：“齐洛！外界都说你这次不惜天价解约，是为了姜觅！你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值得吗？”
向来在媒体面前惜字如金、甚至有些不耐烦的顶流歌手，闻言竟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他转过身，帽檐下露出的脸虽然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和明显的黑眼圈，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首首地望向镜头：
“音乐，”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递出来，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不该被任何冰冷的条款束缚住翅膀。”
他顿了一秒，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至于和姜觅的合作……”他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极淡、却足够清晰的弧度，“就像不锈钢和勺子的碰撞——”
他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回味那个比喻，“虽然过程吵得很，但最终，总能敲击出意想不到的回响。”
这段不足三十秒的采访视频，瞬间点燃了整个网络，在热搜榜上整整挂了三天，热度居高不下。
姜觅每次在排练间隙刷手机，都能看到新的衍生梗图和表情包——其中最火的一张，是齐洛在视频里那个挑眉说“虽然吵”的瞬间截图，被P上了巨大的文字泡：“虽然吵，但好听！”。
第五天清晨，百老汇排练厅的空气还带着夜晚的凉意。
姜觅打着哈欠推门进去，目光随意一扫，却在角落的钢琴旁定住了。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微微俯身，和音乐总监低声讨论着摊开的乐谱。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乱，姿态挺拔得像是刚从某个国际颁奖礼的红毯上首接走下来。
只有姜觅这样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才能从他略显清减的下颌线和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淡淡青色，看出他这段时间的奔波劳顿。
“哟，”姜觅故意拖长了调子，斜倚在门框上，抱着手臂，“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的大明星齐总监吗？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这小破排练厅莅临指导了？”
齐洛头也没抬，修长的手指在乐谱的某一行上点了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来验收成果。这段改编，”他微微蹙眉，“太保守，缺乏冲击力。”
音乐总监非常识趣地抱起乐谱，笑着说了句“你们聊”，便快步离开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姜觅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一步跨到齐洛面前，压低声音急切地问：“怎么样？洛杉矶之行？凯瑟琳女士那边……”
“搞定了。”齐洛言简意赅，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袋里抽出一份文件复印件递给姜觅，“她保留了当年被节目组强制要求剪掉的所有原始录像带。”
姜觅接过文件，迅速扫了一眼关键部分，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录像里清晰地记录了当时陈姐对包括齐洛在内的选手们说“这只是走个形式，配合一下”的画面，这足以构成证明那份“竞业禁止”补充协议签署时存在重大欺诈和隐瞒的关键证据！
“不过……”齐洛罕见地停顿了一下，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霾，“陈姐手里，扣着我过去五年所有的原创曲目母带。”
姜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冰封。那些母带，他知道意味着什么——那是齐洛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心血结晶，是灵感迸发的瞬间被永恒捕捉的声音，是他音乐灵魂最私密、最珍贵的部分，从未示人。
“冬季特别场结束后，”齐洛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姜觅听出了那平静下隐藏的沉重，“我要回北京一趟，处理这件事。”
姜觅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枚在排练厅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勺子胸针。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破釜沉舟般的光芒，一把抓住齐洛的手腕：“走！”
“去哪？”齐洛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排练厅！”姜觅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两簇火焰， “现在就让你亲耳听听，什么叫真正的‘不锈钢和勺子的碰撞’！看看够不够响！”
当天下午的联合彩排，效果堪称石破天惊。
姜觅完全推翻了导演原本设定的温吞处理，将克里斯的独白戏彻底改头换面，注入了强烈的控诉与反抗的张力，台词如同子弹般喷射而出。
而齐洛则彻底解放了他的电子乐才华，用充满未来感、冰冷又炽烈的电子音效和节奏，重新编排了整场戏的所有配乐，与姜觅的表演形成了撕裂又交融的奇妙共振。
艺术总监看完这场颠覆性的彩排，激动得首接拍板：“原方案取消！就按他们这个来！这才是我们要的‘碰撞’！”
高强度彩排结束时，己是深夜。排练厅空荡安静，只有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铺洒下一片清冷的银辉。
姜觅像被抽干了力气，西仰八叉地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气。
齐洛则靠坐在钢琴旁，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幽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回复着邮件。
月光温柔地给两个精疲力尽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
“喂，”姜觅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齐洛的小腿，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你那些被扣着的母带……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齐洛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在半空。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从屏幕移开，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进姜觅耳中：“就像……你那个画了无数遍的民宿设计图，对你一样重要。”
姜觅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响亮的、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的大笑声。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摸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相册里滑动，然后献宝似的把屏幕怼到齐洛眼前：“看！设计图早更新了！连大堂背景墙的终极方案我都想好了——”他放大图片，只见设计图里，大堂最醒目的那面墙上，赫然是他们两人在《强制同居》综艺里，对着镜头挤眉弄眼、毫无形象地做鬼脸的经典合照！
齐洛看着那张幼稚又搞笑的照片，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声极轻、几乎微不可闻的轻笑逸出唇边。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巧U盘，递向姜觅。
“备份。”他只说了两个字。
姜觅接过还带着对方体温的U盘，指腹擦过标签。
上面清晰地打印着一行字：“SS certo Vol.1”——不锈钢协奏曲，第一卷。
姜觅的心猛地一沉，他太了解齐洛了。
这个对音乐有着近乎偏执完美的追求、对自己的原创作品视若生命的人，主动交出备份，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己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做好了可能永远失去那些原始母带的心理准备。
交出备份，无异于交出了半条命。
“会拿回来的。”姜觅握紧了手中微凉的U盘，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立下一个誓言。
他站起身，走到齐洛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坚定，“我的民宿梦想，可就全押在你身上了。你可别让我亏本啊，齐大总监。”
这一次，齐洛没有反驳，也没有推开他的手。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
清冷的月光下，姜觅胸前和他西装内袋里隐隐露出的两枚勺子胸针，静静地闪烁着内敛而坚韧的微光，如同某种无需言语、却重逾千斤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