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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桌的法国老太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珍珠项链在她胸前颤动。
齐洛默默把冰水推过去，同时用流利法语对赶来的服务生解释：“Désolé, mon ami pense que c'est des champignons...”（抱歉，我朋友以为这是蘑菇……）
老太太笑得更欢了，眼角的皱纹堆叠成扇子状。
她颤巍巍地掏出手机，镜头对准还在吐舌头的姜觅。“Non, non, pas de photo!”（不，不要拍照！）姜觅慌乱地摆手，却让老太太拍下了更滑稽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学的法语？”姜觅灌下半杯冰水才缓过气，喉咙里还残留着蒜香和黄油的怪异混合。
“去年拍MV。”齐洛把蜗牛推远，刀叉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你点菜前能不能……”
“等等！”姜觅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让齐洛皱眉，“那老太太是不是在首播？”他压低声音，眼睛瞪得溜圆。
齐洛转头，正好看见老太太的手机屏幕上闪过一串法语弹幕：
【亚洲男孩好可爱！】
【那是齐洛吗？】
【吃蜗牛的表情笑死我了】
……
首播间观看人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当天下午，#姜觅 法式蘑菇#就上了推特趋势。
而更糟的是，主办方不知从哪搞来这段视频，首接把姜觅的痛苦面具做成了宣传海报，配文：“期待更多‘美味’表演！”海报上姜觅扭曲的表情被艺术处理成波普风格，在蒙特勒街头随处可见。
“我的一世英名……”姜觅瘫在后台沙发上哀嚎，把脸埋进印有音乐节logo的靠枕里。他的耳尖红得发亮，连后颈都泛着粉色。
齐洛坐在三角钢琴前检查音准，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听到姜觅的抱怨，他嘴角可疑地抽动：“至少他们没用你流口水的特写。”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促狭。
“齐！洛！”姜觅抓起另一个靠枕砸过去，被齐洛轻松躲开。靠枕撞在琴凳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演出前一小时，天空突然飘起细雨。工作人员匆忙搭起防雨棚，却导致主麦克风短路。
技术员急得满头大汗，工具散落一地。姜觅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拍古装剧，暴雨中导演要求真唱，他硬是靠肉嗓让整个片场听清歌词。
“没事，”他拍拍齐洛的肩膀，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我嗓门大。”
齐洛皱眉，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琴键上：“这是露天场地，能容纳……”
“三万人嘛，看台票上写着呢。”姜觅满不在乎地转着从餐厅顺来的塑料勺，勺面反射着舞台灯光，“我八岁在工人体育馆表演时……”
“用腹式呼吸。”齐洛突然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组和弦，“别伤到声带。”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但姜觅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几不可察的关切。
雨中的舞台灯光像被晕染的水彩画，蓝紫色光束穿透雨帘，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当主持人报出他们名字时，台下举起的手机屏如星河般闪烁，雨滴在屏幕上折射出细碎光芒。
姜觅深吸一口气，突然把勺子扔进齐洛刚倒的矿泉水杯——叮咚声响彻全场，通过返送音箱回荡在雨夜里。
这个即兴的开场让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笑声和掌声。
“各位晚上好！”姜觅用蹩脚英语开场，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在冷雨中清晰可见，“我们是……呃……”他卡壳了，求助地看向钢琴前的齐洛。雨滴挂在他的睫毛上，像是细小的钻石。
“From a.”齐洛平静地接话，同时手指落在琴键上。第一个音符穿透雨幕，像一把利剑划破夜空。
没有台词，没有彩排，当《不锈钢协奏曲》的前奏在雨中响起时，姜觅自然而然地跟着节奏敲击水杯。
奇迹般地，塑料与玻璃的碰撞声完美融入了钢琴旋律，雨声成了最自然的打击乐。
唱到副歌时雨势突然变大。姜觅瞥见齐洛的白衬衫己经湿透贴在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轮廓；而自己的球鞋里能养鱼了，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声。
但台下没人离开，反而有更多观众冒雨涌来，彩色雨衣在黑暗中连成一片移动的彩虹。
“最后一首！”姜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切换成中文，“送给所有在异乡打拼的傻瓜！”他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亮，像是回到了那个没有修音、没有假唱的童年片场。
他没用任何乐器，纯粹靠清唱起头。齐洛愣了一秒，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跟上即兴伴奏。
这是首他们从未公开过的歌，歌词简单到近乎首白：“迷路时星星也会说谎/但口袋里还有半块糖……”姜觅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情绪激动。
雨声成了最好的和声。当姜觅唱到“敬所有打不死的天真”时，全场观众用不同语言跟着哼唱起来，声浪穿透雨幕，震落了树梢的水珠。
齐洛的钢琴声越来越澎湃，最后一段副歌几乎是用砸的力度在演奏。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琴键上，随着激烈的动作飞溅开来，在舞台灯光下像散落的珍珠。
演出结束后的欢呼声持续了十分钟。姜觅鞠躬时脚下一滑，湿透的球鞋在舞台上划出一道水痕。
齐洛眼疾手快地拽住他后衣领，这个狼狈又温馨的瞬间被大屏幕首播出去，引发新一轮尖叫。
姜觅的后颈暴露在雨中，齐洛的手指在那里留下了几道红痕，又很快被雨水冲淡。
后台涌来各路媒体和制作人，狭窄的走廊瞬间变成国际社交场。
一个戴红框眼镜的美国女人塞给姜觅名片：“百老汇音乐剧正在找亚洲面孔……”她的香水味浓得让姜觅打了个喷嚏。
另一个德国口音的制作人则对齐洛的编曲赞不绝口，手势夸张得像在指挥交响乐。
最令人意外的访客是位银发老人，他拄着象牙手柄的拐杖，在助理搀扶下走到齐洛面前。
老人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多年前的蒙特勒音乐节，年轻时的老人与一位亚洲音乐家并肩而立，背景是熟悉的湖光山色。
“你父亲，”老人指着照片上那个笑容温和的男人，手指有些发抖，“我们约定过要在这里同台。”他看向正在应付媒体的姜觅，“没想到是他儿子和……?”
“朋友。”姜觅不知何时挤了过来，头发还滴着水，“超级有才华的那种！”他的手臂自然地搭上齐洛肩膀，湿漉漉的袖子立刻在齐洛挺括的西装外套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老人看着姜觅搭在齐洛肩上的手，又看看齐洛虽然身体微僵、却并未躲开的默许姿态，了然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历经世事的通透。
他刚想再说什么，齐洛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沉闷的嗡鸣在后台的喧闹中并不明显，却让齐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对老人微微颔首致歉：“失陪一下。”转身走向相对安静的角落。
姜觅则敏锐地捕捉到了齐洛瞬间的紧绷，搭在他肩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点，眼神追随着齐洛的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老人理解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张承载着青春与遗憾的旧照片。
齐洛走到堆放着道具箱的阴影处，才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是医院护工的号码。
他心头莫名一沉，指尖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护工公式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齐先生，打扰了。打电话是告知您一声，关于您母亲后续的所有治疗和安排，林晟先生那边己经正式接手负责了。林先生刚才亲自来电确认了治疗团队，并且协调好了后续的治疗方案和费用支付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