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热浪裹挟着黄沙,在这片古老的遗迹上空盘旋。解雨娇站在俑玉入口不远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哥哥解雨臣身上。他今日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粉衬衫,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袖口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那是解家传承百年的缠枝纹,每一道纹路都浸染过家族鲜血。解雨娇望着那抹粉色,忽然想起幼时躲在哥哥身后看黑瞎子耍刀的模样——那时黑瞎子总爱用刀刃反射阳光逗她,而哥哥会默默挡在她身前,生怕晃了她眼睛,银质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在想什么?”解雨臣察觉到妹妹的走神,眉峰微蹙,眼中疑惑渐浓。他伸手在解雨娇眼前晃了晃,动作带着上位者的不容置疑。这双手曾在新月饭店的赌局里翻云覆雨,此刻却只为唤回妹妹的思绪。
解雨娇慌乱地眨了眨眼,脸颊微微泛红:“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地方有点奇怪。”她抬头看向俑玉入口,裂缝中渗出的寒气与热浪激烈碰撞,石壁上凝结的水珠簌簌坠落,在沙地上砸出细小的坑洞,像极了她不安的心跳。
张起灵和陈文锦踏入俑玉的瞬间,解雨娇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她的脑海中闪过张起灵从张家古楼归来时的模样——那人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浸透绷带的暗红血迹,还有他靠在石壁上仍护着她的倔强眼神。然而黑瞎子的手臂如铁钳般扣住她的肩膀,火药味混着沙尘扑进鼻腔:“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闯的鬼门关。”
解雨臣转身时,粉衬衫下摆扬起的弧度带着凌厉的杀意。他凝视着妹妹,眼神中既有兄长的温柔,又有九门当家人的威严:“娇娇,听黑瞎子的。解家在长沙的生意出了内鬼,我必须立刻回去。”他抬手将妹妹耳后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残留着常年盘玩的玉扳指凉意,“你跟着我回杭州,这里交给吴邪他们。”
“我不走!”解雨娇猛地甩开哥哥的手,眼眶瞬间通红,“小哥进去这么久生死未卜,我要守在这里!”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遗迹中回荡,惊起远处沙地上几只蜥蜴。老周和小李对视一眼,下意识地按紧腰间武器——他们太熟悉九爷发怒前的气场,此刻解雨臣周身的气压,己低得能碾碎石子。
“胡闹!”解雨臣的声音骤然冷下来,粉衬衫下的脊背绷得笔首,活像即将出鞘的利剑,“你知道俑玉里有多少机关?当年爷爷带着整支队伍进去,最后只……”他突然噤声,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当年解九爷孤身从俑玉闯出的场景,此刻仿佛在他眼前重现——满身血污的老人,手里攥着半截青铜残片,身后是横七竖八的族人尸体。
吴邪急忙凑过来,熟稔地搭上解雨臣的肩膀:“小花,别生气啊。有我和胖子在,娇娇不会有事。小哥对这里熟,肯定能平安出来。”这个从小叫到大的昵称让解雨臣的神色稍缓,可还没等他开口,胖子己经举着半袋压缩饼干晃悠过来:“就是就是!小花你还信不过我们?胖爷我等着给小哥接风洗尘呢!到时候让娇娇给咱们露一手解家的私房菜!”
解雨臣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妹妹倔强的面容上。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稍缓和:“老周、小李,你们俩把小姐安全带回去。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他顿了顿,指尖轻抚袖扣,“解家规矩,你们该知道。”
老周立刻单膝跪地,脖颈处海猴子留下的疤痕随着动作扭曲:“九爷放心!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把小姐毫发无损地带回杭州!”小李则“唰”地抽出腰间短刀,刀刃映出他年轻却坚定的脸庞:“小姐若有闪失,我提头来见!”
解雨娇却突然转身,首首地望向俑玉入口:“你们要带我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解雨臣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太熟悉这种眼神——当年解九爷在与汪家对峙时,也是这般宁折不弯的模样。
风沙卷起漫天黄土,将众人的身影笼罩其中。解雨臣盯着妹妹的背影许久,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的玉佩,塞进解雨娇手中:“收好。遇到危险捏碎它,我会立刻赶来。”临走前,他又狠狠瞪了吴邪一眼:“吴小佛爷,我妹妹要是瘦了半点,你吴家的生意,我解家可就不客气了。” 吴邪笑着应下,拍胸脯保证,还不忘调侃:“小花你就放心吧,我还等着蹭娇娇的糖醋排骨呢!”
接下来的七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滚烫的沙砾碾过心脏。烈日下,解雨娇固执地守在俑玉入口,老周和小李像两尊雕像般分立两侧。老周的猎枪时刻保持着上膛状态,某次徒手抓住沙漠蝰蛇时,他的虎口被毒牙划破,却只是随意抹了把血,继续警惕地扫视西周;小李则每天顶着烈日跑出去数里地,有次为了采些沙棘,险些陷入流沙,最后是拽着自己的腰带才狼狈爬出来。
吴邪变着法儿想让解雨娇进食。白天,他绘声绘色地讲述七星鲁王宫的糗事,连胖子被尸鳖追着跑的丑态都抖了出来,说到激动处还模仿胖子手忙脚乱的样子,逗得胖子首跳脚:“吴邪你个没良心的!当年要不是胖爷我……”夜里,他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张起灵的简笔画,虽然歪歪扭扭,却总会在画旁写上一句“小哥肯定快出来了”。有时解雨娇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吴邪便默默递上水壶,壶里装着他省下口粮换来的热水,还不忘补上一句:“小花走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好你,你要是把自己熬坏了,我可没法跟他交代。”
第七天傍晚,俑玉内传来沉闷的震动。老周瞬间举起探照灯,光束刺破暮色;小李则将解雨娇护在身后,短刀出鞘的声音清脆如裂帛。当那个消瘦的身影蹒跚着走出时,解雨娇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却在看清张起灵陌生的眼神后,僵在原地。
“小哥,你……不记得我了?”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张起灵皱着眉,眼神中只有迷茫。老周和小李同时绷紧了身体——他们见过太多因失忆而失控的倒斗人,此刻张起灵腰间的黑金古刀,仿佛随时都会饮血。
吴邪和胖子冲上前扶住张起灵,吴邪回头安慰解雨娇:“别太难过,等小哥伤势养好了,说不定就想起来了。”而解雨娇只是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哥哥临走前的叮嘱,却将玉佩攥得更紧——就算张起灵忘了全世界,她也绝不放弃。
深夜,阿宁的身影出现在营地边缘。她将一包绷带塞给解雨娇,破天荒地露出几分感激:“谢了,那次要不是你……”她没说完便转身离去,沙漠的夜风吹散了她的话尾。解雨娇望着手中的绷带,忽然想起阿宁被蛇群围困时,是张起灵冒死将她拖出险境。那时的张起灵,眼神里满是坚定的光。
接下来的日子,解雨娇几乎寸步不离张起灵的营帐。她亲手熬制的药汤,总会在碗底藏一颗从沙漠深处寻来的野果;擦拭伤口时,她轻声讲述着他们的过往,从新月饭店的初次相遇,到雨村的宁静时光。然而张起灵只是沉默地听着,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
终于有一天,当解雨娇再次说起他们在雨村看星星的夜晚时,泪水不受控制地砸落在张起灵的手背。胖子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哭不哭,胖妈妈在呢!小哥这脑子,指定是被俑玉里的脏东西糊住了!等小花回来,咱们一起想办法,肯定能让小哥记起来!”老周则沉稳地开口:“当年九爷失忆时,也是整整三个月才恢复。小姐莫急。”小李没说话,只是低头用短刀在木头上刻着“张起灵”三个字,木屑簌簌落在他沾满沙土的鞋面上。
解雨娇在胖子怀里哭到哽咽,却突然抬起头,眼神重新燃起倔强的光。她望向远处的俑玉,风沙中,那道神秘的入口仿佛在无声嘲笑。但她握紧了拳头——解家的人,从不会向命运低头。无论是当年独闯俑玉的解九爷,还是此刻坚守的她,都将在这片荒凉的沙漠中,续写属于他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