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桃花宴上那一声石破天惊的“祝福”，其效力之迅猛，传播之广泛，远超沈清宴的预料。
不过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疯了。
起初是流言，说安阳王府宴会上，永乐郡主被沈小侯爷金口一开，竟引得满座才俊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待到第二日，流言便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永乐郡主府邸门前，车马堵塞，人满为患。从世家公子到富商子弟，但凡自诩有几分才貌的，都跟中了邪似的，捧着奇珍异宝，堵在门口吟诗作对，剖白心迹。有甚者为了抢一个能让郡主从门缝里看到自己的有利地形，不惜与人拳脚相向，闹得京兆府的衙役跑断了腿。
永乐郡主不堪其扰，吓得连门都不敢出，听说在闺房里己摔了三套心爱的瓷器。
于是乎，沈清宴的名声，在京城经历了一次诡异的迭代升级。
从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后来是“脑子有病的傻子”，现在，他有了一些更响亮、更令人惊惧的称号——“金口玉言侯”“活菩萨”（反向的）、“乌鸦嘴侯爷”。
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说，定远侯府的小侯爷，那是得了神仙点化，一张嘴开了光。说你倒霉你准摔跤，祝你发财你得破产。尤其是他的祝福，千万不能要，谁要谁完蛋。
身处风暴中心的沈清宴，此刻正被禁足在自己院里，体会着什么叫作后怕。
“逆子！你给我跪下！”
定远侯沈啸天一身怒气，指着沈清宴的鼻子，手都在抖。他刚从宫里回来，被皇后娘娘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慰问了一番，又被同僚们用看怪物的眼神围观了一路，老脸都快丢尽了。
沈清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姿势标准，态度诚恳。“爹，您听我解释。”
“解释？你还有脸解释！”沈啸天绕着他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你？说你是妖孽！是扫把星！我定远侯府一世的清名，全让你给败光了！”
沈清宴心里苦，我这是为了保命保全家啊爹！可这话不能说。
他只能抬起那张昳丽的脸，摆出最无辜、最真诚的表情：“爹，我那是真心祝福郡主啊。谁知道……谁知道郡主的福气这么大，我的祝福……它、它就效果特别好呢？”
沈啸天看着儿子这张脸，再想起那些传闻，心里是又惊又怕，一阵阵发毛。惊的是，这事儿透着邪性，怕的是，自己这儿子不会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下了死命令：“从今日起，你给我在府里待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府门一步！还有，闭上你的嘴，不许再胡说八道一个字！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沈清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禁足就禁足，正好避避风头。
只是，他想避世，却有人偏要找上门来。
三日后，沈清宴正躺在院里的槐树下，嘴里叼着根草，琢磨着系统奖励的那张【‘言出法随’卡】的副作用到底有多大，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便逆着光，走进了他的院子。
来人一身素雅的青色常服，身姿如竹，气质清冷，正是新科解元萧琢玉。
沈清宴一个激灵坐起来，嘴里的草都掉了。“萧、萧兄？你怎么来了？”
他没记错的话，这几天为了躲他爹，他连院门都没出，萧琢玉这是怎么进来的？
萧琢玉并未回答他是如何进来的，只是那双幽深的凤眸，静静地落在他身上，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得沈清宴心里首发毛。
“沈清宴。”萧琢玉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对郡主，究竟是何意？”
沈清宴头皮发麻，面上却己经堆起了招牌式的纨绔笑容，他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土，骚包地一摇扇子：“我那是祝福啊！萧兄你看，多灵验！满京城的青年才俊都为郡主神魂颠倒，这难道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最高境界吗？”
他凑近一步，桃花眼眨了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萧兄，要不要我也祝你一个？保管让你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萧琢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不必。”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沈清宴，仿佛要将他看穿。“但你似乎总能……料事如神。”
“无论是考场上的策论，还是桃花宴上的郡主。”萧琢玉的语气很平淡，在陈述事实，可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沈清宴的心尖上。
卧槽！这么快给联系起来了！
沈清宴内心疯狂OS：稳住，我能演！他可是B神，脑补能力一流，我只要比他更能扯就行！
他“哈”地一声笑出来，笑得极其张扬，用扇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必须的！不瞒你说，本侯上知天文，下知烤红薯，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便知未来三五日之大事。萧兄你能中解元，那是我夜观文曲星，见其光华大盛，正落在你家屋顶。至于郡主嘛，那是她命里桃花旺，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点破天机罢了！”
他吹得天花乱坠，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半仙般的神棍。
萧琢玉静静地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见过巧言令色之徒，见过装神弄鬼之辈，却从未见过像沈清宴这般，将荒唐与精准糅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的人。他的每一个解释都漏洞百出，可偏偏每一个结果都准确得可怕。
看着萧琢玉那张写满“我不信但我大受震撼”的俊脸，沈清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再说几句骚话把人糊弄走。
萧琢玉却突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他微微垂眸，声音压得极低，像羽毛轻轻划过耳廓，带着一丝莫名的、危险的磁性。
“那你算算，我心中所想，何事？”
沈清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撞进萧琢玉那双幽深的凤眸里，一潭深水，倒映着他惊慌失措的影子，水底还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玩味的光。
这一刻，沈清宴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兔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算？我算你个大头鬼啊！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看着萧琢玉，一时语塞。
而萧琢玉，见他这副难得的呆愣模样，嘴角极轻极缓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