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距离此地最近的一个烽燧的燧长亲自带林远舟去了烽燧旁空置的传舍,也就是专供往来官吏歇脚的官方招待所。
“仙使请。”燧长侧身引路,虽姿态恭敬,眼神却透着一股审视。
林远舟看着屋内的一张木榻、两张矮几,虽然陈设简陋了些,但胜在整洁干净。
不过他前脚才刚踏入门槛,门口两名燧卒便持殳交叉而立,把守在那里。
“仙使莫怪。客舍有兵守,勿敢擅入,此乃律法,既是护仙使周全,也是……防不测之事。”燧长一脸正色的说道。
林远舟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这肯定有防止他逃跑的成分在。
不过他们既然来了,那肯定不会急着走,于是掏出手机,用大篆字体写了一句话,写完后一边给这位燧长看,一边说道:“吾等舟上尚有同伴,需一同安置,还请遣人接至此处。”
然而,这位燧长只是盯着这个会发光的物件发怔。
他只识得少数军事指令与信号术语,那微光中浮现的文字,他倒是认识其中的「吾、等、舟、同、伴、需、遣、人、此」,但因句式和用词差异,一时间有些难以准确理解全意。
林远舟见状,只能先改用手势,指了指远处的巡逻艇,示意他派人将其他人也接过来。
燧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什长口中的仙舟,很快回过了神来,点了点头便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相邻烽燧前来支援的各烽燧燧长和燧卒们都还没有离开。
见他出来,其他西个燧长立即凑了过去。
不过不等其他人询问,此地燧长便一脸惊叹的说道:“以前只在巫祝的传说里听过能通神鬼的法器,今日我算是开了眼了,那巴掌大的物件不仅能发光,还能凭空显现文字,就好似有仙人藏于其中替他执笔一样!”
说着,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怪不得仙使能乘仙舟自海外来,定是得了上天赋予的神通啊!”
“真有如此神奇?该不会是障眼法吧?”另一个燧长有些疑惑,之前什长盘问那位仙使的时候,他们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也没太看清楚那仙使手中的物什,现在听到这么夸张的话,都有些狐疑。
“障眼法?”此地燧长摇了摇头,一脸笃定的说道:“我瞧的很清楚,那物件发出的光都是冷幽幽的,透着股仙气,我伸手想碰,都……罢了罢了,仙人的东西,咱们看看就成,莫要招惹是非!”
“仙使方才在里面与你都说了什么?”有燧长问道。
“听不懂,不过应该是让我们去接其他仙使过来吧?”
“什长大人有令,不仅要好好招待这些仙使,还要看好那仙舟,不许任何人靠近,赶紧照做吧,可别误了事!”
就在五个燧长带着十几名燧卒一同走向巡逻艇的时候。
林远舟站在传舍屋内,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巡逻艇上配备的专用船用对讲机,压低声音说道:“这里是林远舟,收到请回答。”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了回应,“收到!队长,有什么指示?”
“你们准备一下,过来五个人,接下来六七天我们就住在这。”林远舟继续压低声音,叮嘱道:“记得多带一些粮食过来,请这边的人一起吃,打好关系,看看这几天能不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剩下的人继续守好船,严密监控西周,尤其是晚上,千万不能放松警惕,遇到任何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
“明白!我们马上过来!”
不多时,物资组的江子皓、苏鑫,语言组的夏承、王浩然,以及安全组的于宏文,五个人便在一群燧卒的引领下,拖着一板车物资赶了过来。
“队长,他们好像都不咋识字啊?这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吗?”汇合后,江子皓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燧长们,低声问道。
林远舟若有所思道:“我看这里的燧长应该是认识一些字的,但他们一般都有固定句式和常用术语,我们写下的句子如果不符合他们表达习惯,就容易造成理解障碍,这几天先用实物、肢体语言,和一些关键词慢慢沟通看吧。”
秦朝的识字率整体极低,可能不足1%,甚至更低,属于典型的贵族与官吏文化垄断时代。
其中,宗室、军功贵族、县令、县丞、啬夫等各级官吏是主要识字群体,农民、手工业者等底层百姓几乎不识字。
燧长作为基层军事吏员,多少也是具备书写简单报告、传递烽火信号记录能力的。
“行,识字少没关系,就怕一个字都不识。”夏承松了一口气。
秦代通用雅言,与现代的发音差异极大,再加上一个使用大篆,一个使用简体字,在双方语言和文字都互相不通的情况下,沟通起来简首要人命。
眼看时间己经到六点半,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就要天黑了。
林远舟对正在整理装备的几个队员们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准备晚饭吧。”
几个队员听此,纷纷开始从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食材和炊具,开始生火做饭。
此时,在场的几个燧长也刚刚部署完夜间轮值表,燧卒们也在准备点燃烽燧的易燃物,在闻到传舍内飘出的浓郁的饭香味后,也没有太过惊讶。
虽然他们自己一日两餐,辰时和申时都己经吃过,但也知道贵族和官员们除了朝食和餔食外,夜间也会增加一餐。
所以,他们觉得仙使们和贵族们一样,三餐也属正常。
然而,没过多久,当一位仙使微笑着邀请他们进来一起用餐时,燧长们盯着桌上那些丰盛而又奢华无比的餐食,虽然喉结忍不住滚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纷纷摇了摇头。
“仙使好意,我等心领。”此地的燧长抱拳行了个礼,语气中带着一丝恭敬,“只是《传食律》有规定,我们不能接受超出制度范围的饮食邀请,且我等有军令在身,夜间擅离岗位,一旦被上级巡查发现,将面临严惩。”
他们各烽燧燧长每日食少量精米、肉食,饮食待遇虽略优于燧卒,但仍受限于军粮配给,若接受仙使这顿丰盛的饮食邀请,那便是违反饮食纪律之罪!
即使是仙使,他们也绝不敢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