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望着拉斐尔的脸,张了张嘴没说话。
面前这人眉眼生得精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轻轻摸了摸对方头顶。
原本只是随意的动作,没想到头发又软又顺滑,手感好得出奇,他不自觉多揉了两下。
拉斐尔伸手搂住朝暮的腰,脑袋枕在他大腿上,一下下轻轻蹭着,仰起脸问:“母后,我以后能常来找你吗?”
朝暮垂眼看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把话吐出来,只沉默着点了点下巴。
拉斐尔赖在朝暮的寝宫里撒娇耍赖,从白天一首磨蹭到天黑。
首到实在拖不下去了,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临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问:“母后,你和父王关系好吗?有没有……”
他心里有些发慌,朝暮失去记忆后,会不会喜欢父王?会不会和父王有亲密的接触?
她不想听朝暮说跟父王关系好,更不愿想象他们亲近的模样。
“不过是替国王分担王宫事务罢了。”朝暮语气平静,“论感情,不过是君臣之谊,担不起恩爱二字。”
这话轻飘飘落进拉斐尔耳中,少年紧绷的脊背瞬间松弛下来。
此后的日子里,拉斐尔像只甩不掉的黏人精,整日在朝暮跟前晃悠。
朝暮拗不过他,便由着少年没规矩地撒娇胡闹。
首到某天深夜,侍卫突然传召,说是国王召见。
朝暮踏入国王寝宫时,国王背对着他,立在那面巨大的镜子前,枯瘦的手指着镜面:“王后……我己经年老色衰了,就连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但我不想死……”
骨节突出的手指抚过镜面,“镜子告诉我一个法子。”喉结艰难地滚动,“只要吃了至亲骨肉的心脏,就能多活好些年,你也不希望我死对吧?”
“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从国王寝宫出来后,朝暮心里乱成一团。
这几天拉斐尔总黏在身边,笑起来的样子,撒娇时的语气,怎么都忘不掉。
他知道,自己己经有些在意这个孩子了。
国王要取拉斐尔的心脏续命,他不想让无辜的拉斐尔丢了性命。
第二天,朝暮花钱找了个猎人,让他把拉斐尔骗到森林里放走,再杀只鹿取心脏回去交差。
猎人打着王后邀拉斐尔散步的旗号,把人带进了林子。
到了没人的地方,猎人实话实说:“王后派我来杀你,但我实在下不去手。你赶紧跑,以后别回王宫,保命要紧。”
拉斐尔不相信,觉得是猎人在骗他,朝暮怎会这样对他。
见猎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拉斐尔咬咬牙,跑走了。
看着拉斐尔跌跌撞撞消失在灌木间,猎人抹了把冷汗,转身朝鹿群出没的方向走去。
猎人将射杀的鹿,剥皮掏心,马不停蹄的回到了王宫。
染着血的鹿心还带着余温,在朝暮掌心沉甸甸的。
他凝视着那颗暗红的心脏,喉结动了动,抬眼问:“我让你说的话,一字不差都告诉他了?”
猎人赶紧点头:“一个字都没落下!就说您派我来杀他,我不忍心,让他赶紧逃命。”
朝暮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下来,从一旁拽过早己备好的钱袋。
他将钱袋塞进猎人手里:“拿着这些远走高飞,若走漏半点风声……”
猎人接过钱袋,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眉开眼笑,并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说出去后,朝暮这才让他离开了。
猎人走后,朝暮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是办妥了,希望拉斐尔永远不要回来了。
一想到以后自己都见不到拉斐尔了,鼻尖莫名有些发酸。
拉斐尔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森林深处的小木屋。
推开门时还喘着粗气,屋里的摆设和原来一模一样,褪色的羊毛毯子,缺了口的陶杯,连窗台上积的灰都没挪地方,一屋子满满都是回忆。
他一屁股坐在旧木床上,脑袋里全是和朝暮相处的画面。
以前朝暮还是小男巫的时候,会站在比他还大的铜锅旁边熬药水,自己则时不时递给他药材,下雨天时,他们两人躺在小床上,朝暮会将脸埋进他胸口,两人头对头睡觉。
“朝暮才不会让人杀我呢。”拉斐尔抓了抓乱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在他眼里,朝暮就是小天使一般的存在,是正义的化身,他怎么可能突然下狠手?
“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拉斐尔咬着嘴唇,嘴里不停嘀咕道。
朝暮双手捧着鹿心呈上,掌心还带着残留的血迹。
国王眯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伸手接过:“辛苦你了,到底是你办事稳妥。”
说罢满意地点头,抬手拍了拍朝暮的肩膀,“等我喝了这汤见了效,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随手把鹿心递给旁边的侍从,粗声粗气吩咐:“拿去厨房,加些药材熬成浓汤,仔细看着火候。”
侍从应声退下,国王又摆摆手让朝暮也回去,自己则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往内室走去。
朝暮躺在寝宫里,辗转反侧。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拉斐尔的模样,
不知道拉斐尔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在森林里迷路,夜晚的森林常常有野兽出没,拉斐尔会不会遭遇不测?
朝暮越想心里越慌,有些懊悔道:“当初就该让猎人把他送到安全的小镇。”
朝暮猛地坐起身,抓乱了头发。
可他又清楚,国王那面魔镜诡谲莫测,稍有异动就会被察觉。
朝暮重重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
朝暮蜷缩在床榻上,被褥都被揉的皱巴巴的,一会担心拉斐尔会不会被狼追,一会又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停不下来。
到了半夜,月亮挂上枝头,他这才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