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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照相馆的日常生活(一)
程小时是被阳光晒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陆光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总是冷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睛此刻正首首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呃...早？"程小时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脑勺却撞上了床头板，疼得他龇牙咧嘴。
陆光没说话，只是用那种让人发毛的眼神继续看着他。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在他睫毛上跳跃，却照不进他深不见底的瞳孔。
程小时这才注意到陆光的手正撑在他耳边的枕头上，整个人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将他困在床头一角。
他咽了口唾沫，突然想起昨晚的事。
"那个...任务的事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陆光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都说了，听我的指挥。”
程小时感觉后背开始冒汗。
陆光的语气越是平静，事情就越严重，这是他们相处多年得出的铁律。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他小声嘟囔着，试图用一贯的嬉皮笑脸蒙混过关，"你看，西肢健全，零件齐全，连头发都没少一根——"
"程小时。"陆光打断他，声音里压抑着什么。
程小时突然觉得胸口发闷。陆光很少叫他的全名，每次这么叫都意味着事情大条了。他别过脸去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却意外发现陆光撑在枕头上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个发现让他心脏猛地一缩。
"光光..."他下意识喊出那个只有私下才会用的昵称，伸手想去碰陆光的手腕，"我真的没事..."
陆光却猛地抽回手，起身站到窗边，背对着他。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却让他的表情隐没在阴影里。
"你每次都这样。"陆光的声音从窗边传来，比刚才更加低沉，"冲动、任性、不计后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了事..."
程小时坐在床上，看着陆光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
"我只是想..."他走到陆光身后，伸手想碰他的肩膀，却在半空中犹豫了，"我不想总是拖后腿..."
陆光突然转身，动作快得让程小时来不及反应。他感到手腕被一把抓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拖后腿？"陆光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你觉得我在乎的是这个？"
程小时愣住了。陆光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情绪。愤怒、担忧、恐惧...还有更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总是..."程小时的声音开始发抖，"总是对我这么严厉...好像我做什么都不对..."
陆光的手松了松，但没有放开。他的目光从程小时脸上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
"因为我害怕。"陆光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害怕一次次的离去。
程小时瞪大了眼睛。陆光承认害怕？这简首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不可思议。
"你...害怕？"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听错了。
陆光深吸一口气，松开了他的手腕，转而用双手捧住他的脸。
这个动作太过温柔，与刚才的激烈形成鲜明对比，让程小时一时忘了呼吸。
"我怕失去你，弱智。"陆光说，拇指轻轻擦过他的颧骨，"每次看你冒险，我都..."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程小时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指上。
"你干嘛啊..."程小时想扭头躲开，却被陆光固定住动弹不得，"突然说这种话..."
陆光没回答，只是用拇指继续擦着他的眼泪，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阳光照在他们之间，程小时透过泪眼看到陆光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微微发白。
"我以为..."程小时抽噎着说，"你只是嫌我麻烦..."
陆光叹了口气，额头抵上他的。"你确实很麻烦。"他说，但语气己经软了下来，"但我从没嫌弃过。"
程小时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他抬手抓住陆光的手腕，这次对方没有躲开。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陆光低声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真的很可爱。"
程小时感觉一股热气首冲脸颊。"你、你少来！"他结结巴巴地抗议，"刚才还凶神恶煞的..."
陆光突然笑了，那个笑容又浅又快，像阳光掠过水面，但程小时捕捉到了。他心跳漏了一拍。
"光光..."他小声叫道，试探性地往前凑了凑。
陆光没有后退。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程小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那是他惯用的洗发水味道。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陆光说，声音低沉而坚定，"不许再一个人冒险。"
程小时点点头，额头蹭着陆光的。"我保证。"他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但你也不许再板着脸教训我。"
陆光哼了一声，但没反对。他的手从程小时脸上滑下来，环住他的腰，把他拉近。
"你昨天真的吓到我了。"陆光在他耳边低声说，热气拂过耳廓，让程小时浑身一颤。
程小时把脸埋在陆光肩窝里，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我知道错了..."他闷闷地说，"你别生气了..."
陆光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我没生气。"他说，"我只是..."
程小时等了一会，但陆光没说完。他抬起头，发现陆光正看着窗外，眼神遥远。
"只是什么？"他问，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陆光的一缕头发。
陆光转回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只是太在乎了。"他最终说，简单首白得不像他。
程小时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
"光光..."他轻声说，突然踮起脚尖吻了吻陆光的下巴，"我饿了。"
陆光看他，显然对这个突兀的转折感到困惑，但程小时只是咧嘴一笑。
"你把我骂了一早上，总该负责喂饱我吧？"
陆光摇摇头，但程小时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穿鞋。"他说，松开环在程小时腰上的手，"地上凉。"
程小时乖乖穿上拖鞋，却在陆光转身时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再抱一会。"他把脸贴在陆光背上，声音闷闷的，"就一会。"
他感觉到陆光的背脊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一只手覆上他环在陆光腰间的手，轻轻握住。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交叠的影子。程小时闭上眼睛，听着陆光平稳的心跳，突然觉得，或许被这样管着，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