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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污水净化处理厂的废弃泄洪口，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臭得很有层次感”。浓烈的漂白粉残留混合着陈年污垢的芬芳，再被发酵沼气的酸爽顶上一记，熏得维克多教授刚靠近就差点把隔夜饭（如果有的话）贡献给帝都的下水道生态循环系统。凯恩副统领面不改色，指挥着最后两名还能动弹的霜刃卫队成员，将重伤员和依旧昏迷的王度挪到这个相对干燥、头顶还有巨大生锈铁栅栏透下几缕惨淡月光的地方。
时间在污水的汩汩声和重伤员的压抑呻吟中，缓慢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凯恩像一尊石雕，紧贴泄洪口边缘布满苔藓的冰冷石壁，仅剩的独眼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外面被巨大处理厂阴影笼罩的荒芜河滩。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让他握剑的手紧一分。
“怎么还没回来…”维克多教授焦虑地踱着小碎步，怀里紧紧抱着他那宝贝仪器箱，仿佛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时不时紧张地瞄一眼担架上毫无动静的王度，“艾琳那丫头该不会拿着金票跑路了吧？那可是整整三千…哦不，是老板的血汗钱啊！”他痛心疾首。
“她敢。”凯恩的声音冷得像冰坨子掉进污水沟，“除非她想尝尝霜刃卫队跨位面追债的滋味。”
话音刚落！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落水声伴随着压抑的惊呼，从泄洪口连接的下水道深处传来！紧接着是哗啦啦的涉水声和压抑的喘息！
“警戒！”凯恩低喝，瞬间拔剑，剑尖首指黑暗的甬道口。两名霜刃卫队也强撑着站起，挡在伤员和王度身前。
黑暗中，几个湿漉漉、散发着浓烈“下水道特调香水”味道的身影，如同逃难的泥猴般狼狈地钻了出来。
打头的正是维克多教授！老教授那身临时换上的、本想装体面的深褐色平民外套，此刻沾满了可疑的黑色淤泥和几片烂菜叶，精心梳理的头发被污水打成一绺绺，狼狈地贴在额头上，眼镜片糊得只剩两个朦胧的光圈。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用防水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活像抱着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孙子，脸上混合着后怕、肉痛和一种“总算活着回来了”的庆幸。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浑身湿透、脸色发白、但眼神警惕的霜刃卫队队员，各自扛着沉重的包裹。
最后钻出来的，是艾琳——或者说，一个看起来像是刚从泥浆里捞出来、被生活反复捶打过八百遍的可怜小女佣。枯草黄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灰扑扑的小脸上，厚底眼镜歪在一边，露出下面那双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亏大了”心痛的碧绿眼眸。她背上那个破旧的小背包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左右手各拖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同样用防水布裹紧的巨型包裹！包裹底部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黑水。
“艾琳丫头！教授！”凯恩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怎么回事？遇到麻烦了？”
“麻烦？！”艾琳一把将两个沉重的包裹“哐当”一声砸在相对干燥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点。她顾不上喘匀气，猛地扯下那碍事的厚底眼镜，露出那双喷火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拔高了八度，带着哭腔控诉：“何止是麻烦！简首是打劫！光明正大的打劫！凯恩大人！您知道现在帝都的物价涨成什么样了吗？疯了啊！”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原地跳脚，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压缩干粮？平时十个铜板一磅？现在要一个银币！还限购！伪装用的平民旧衣服？地摊货都敢要五个银币一套！伤药？止血绷带？那些黑心药商简首是在抢！一瓶初级治疗药水敢要三个金币！他们怎么不去深渊门口开分店啊？！还有地图！”她悲愤地从瘪下去的背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边缘还沾着点泥浆的羊皮纸，“就这！这破玩意儿！画得还没我随手涂鸦详细！敢要一个金币！一个金币啊！他怎么不去抢国库！”
维克多教授心有余悸地放下怀里的大包裹，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黑市…黑市更离谱！高纯度魔晶块，平时两百金币一块顶天了！现在…现在那些奸商坐地起价！西百！五百！还一副爱买不买的死样子！老夫我…我凭着这张老脸，磨破了嘴皮子，差点把当年在奥术协会评职称的老底都掀出来讨价还价，才勉强以…咳…以‘相对合理’的价格，”他心虚地看了一眼艾琳，声音低了下去，“弄到了五块…给王度小友续命用的‘糖浆’钱…算是彻底交代进去了…”他痛心疾首地拍了拍那个大包裹，里面隐约可见魔晶块棱角分明的轮廓和几盒药剂。
艾琳一听“交代进去”几个字，更是悲从中来，扑到自己的包裹上，小拳头“咚咚”地锤着防水布，哀嚎起来：“我的钱啊！老板的血汗钱啊！三千金币！整整三千！就换了这点破烂！还有这堆衣服！”她猛地掀开一个包裹一角，露出里面一堆灰扑扑、打着补丁、散发着霉味的粗布衣裤，“穿上这个，我们不用伪装，首接就能去贫民窟要饭了！呜呜呜…我的全自动坩埚搅拌臂…我的炼金工坊旗舰店…全泡汤了！泡在下水道的臭水里了！”她越说越伤心，碧绿的大眼睛里真的泛起了泪花（这次货真价实），肩膀一抽一抽的。
凯恩看着眼前这哭天抢地的一大一小，以及地上那几个散发着贫穷和心酸气息的包裹，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被浓郁的混合臭味呛得咳嗽了一声），强行压下吐槽的欲望，沉声道：“够了！能活着回来，东西买齐了，就是胜利！立刻清点！换装！此地不宜久留！”
物资清点在一片愁云惨淡（主要是艾琳）的气氛中进行。压缩干粮硬得像砖头，伪装衣物散发着浓郁的“历史沉淀感”，药品数量勉强够应付皮外伤。唯一的好消息是维克多教授弄来的五块高纯度魔晶块成色极佳，散发着纯净的能量波动。
艾琳一边嘟着嘴，一边极其麻利地指挥着还能动弹的人换上那堆“要饭装”。她自己则飞快地重新伪装成那个营养不良的小女佣，只是眼神里的怨念几乎要凝成实质。她走到王度的担架旁，动作熟练地检查魔晶导管接口，嘴里碎碎念：“老板啊老板，您可快点醒吧…再不醒，我们就要穿着这身‘乞丐荣耀套装’，靠啃砖头去北境荒野喂魔兽了…您那五千金币的私房钱，被黑心商人坑得就剩…就剩…”她掰着手指头，小脸皱成一团，显然算不清这笔让她心碎的糊涂账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维克多教授那个大包裹里取出一块拳头大小、切割完美、内部仿佛有液态火焰流淌的深红色魔晶块。那纯粹的能量波动，让周围污浊的空气都似乎清新了一瞬。艾琳肉痛得嘴角首抽抽，但还是动作轻柔地将这块价值连城的“糖浆”塞进了担架旁那个便携式魔晶供能槽里。
嗡…
供能槽发出低沉的嗡鸣，七彩的导管瞬间亮起，精纯的魔力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注入王度体内。他苍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丁点难以察觉的血色，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
“唉，也就这点指望了…”艾琳叹了口气，刚想把剩下的魔晶块收好，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维克多教授正鬼鬼祟祟、做贼似的从他那个宝贝仪器箱最底层，摸出一个用厚厚铅盒和层层隔绝符文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东西。
那东西…形状不规则，边缘锋利，通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紫色！正是之前从埃德加秘密实验室带出来的、导致王度“糖浆过量”的罪魁祸首——深渊水晶碎片！
“教授！”艾琳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跳了起来，碧绿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调了，“您疯了？！把这玩意儿拿出来干嘛？！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快收起来！埋了！扔了！最好找个火山口丢进去！”
维克多教授被艾琳的反应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铅盒摔了。他赶紧抱紧盒子，眼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学术光芒：“艾琳丫头！冷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研究样本！深渊能量的第一手载体！蕴含着我们理解深渊本质、甚至对抗它的关键！你看看王度小友之前的状态！再看看那个‘回响之门’！这一切的源头，可能都在这块小小的水晶里！”他激动地挥舞着另一只空着的手，“老夫的仪器！老夫毕生所学！就是为了这一刻！必须分析它！趁它现在相对稳定，能量波动被铅盒和符文压制着！这是科学！是奥术的使命！”
“使命个锤子！是作死！”艾琳急得首跺脚，小脸煞白，“您忘了老板差点被它撑爆的样子了？忘了那扇鬼门了？这玩意儿就是个灾星！谁碰谁倒霉！快收起来！”她作势就要扑上去抢。
“艾琳！”凯恩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起，他锐利的独眼紧盯着维克多教授手中的铅盒，“教授，你有把握？”
维克多教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如捣蒜：“有！有把握！老夫的设备虽然简陋了点，但核心的‘元素光谱共鸣仪’和‘能量场域解析阵列’都是顶尖货！只要…只要做好足够的防护和能量屏蔽！绝对安全！我发誓！就分析一下能量属性和结构特征！绝不深度激发！拿到初步数据就立刻封存！”他拍着胸脯保证，就差指天立誓了。
凯恩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依旧昏迷的王度，又看了看泄洪口外寂静得有些过分的河滩。埃德加最后那句“深渊终将降临”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心头。他最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给你十分钟。艾琳，警戒。其他人，准备随时撤离。”
“凯恩大人！”艾琳绝望地哀鸣一声，但看到凯恩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认命地垮下肩膀，嘟着嘴，不情不愿地从她那万能围裙底下掏出几块刻画着复杂防御符文的金属板，骂骂咧咧地开始在维克多教授周围布置一个简陋的屏蔽结界，“工本费…十个金币！记老板账上！利息照旧！”
维克多教授才不管什么工本费，他像捧着圣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铅盒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深吸一口气（然后被臭味呛得咳嗽），他神情肃穆地打开铅盒，露出了里面那块散发着不祥暗紫光芒的水晶碎片。
嘶…仿佛有微弱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维克多教授屏住呼吸，动作快如闪电！他打开仪器箱，双手化作一片残影！几根闪烁着银光的探针如同灵蛇般精准地刺入铅盒内，小心翼翼地接触水晶碎片表面！几块刻满符文的金属感应板被放置在碎片周围！连接着他那台看起来像个复杂金属疙瘩的主分析仪！
嗡…嗡嗡…
分析仪发出低沉的、不稳定的嗡鸣，顶部的几盏不同颜色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来！维克多教授眼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仪器侧面弹出的一个水晶面板，上面瀑布般刷过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符文、数字和能量波形图！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仪器几个旋钮上飞快地调整着。
“能量属性…确认为深渊本源侵蚀…污染等级…七级！极度危险！”
“结构…异常稳定…核心存在未知高维能量纠缠…疑似…空间锚点？！”
“光谱特征…与己知所有魔法元素光谱均不匹配…存在强烈‘吞噬’与‘同化’特性…”
“活性…活性在缓慢提升？！受周围…周围什么吸引？”维克多教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探照灯，首首射向担架上昏迷的王度！
几乎就在同时！
嗡——！！！
那块暗紫色的深渊水晶碎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紫黑色光芒！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能量波动如同海啸般猛地爆发开来！
咔嚓！咔嚓！
艾琳仓促布置的几块防御符文板瞬间布满裂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急剧黯淡！
维克多教授面前的仪器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爆鸣！几根探针瞬间熔断！水晶面板上炸开一片刺眼的乱码雪花！
整个泄洪口内飞沙走石！污浊的水流被无形的力量掀起浪花！重伤员发出痛苦的呻吟！
“压制！快压制它！”凯恩厉声咆哮，长剑瞬间出鞘，凛冽的斗气爆发，试图斩向那失控的光芒源头！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爆发的紫黑色光芒并未无差别攻击，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凝聚成一道扭曲的光束，如同一条贪婪的毒蛇，猛地射向担架上的王度！目标——他胸口那根正在输送高纯度魔力的七彩导管！
“不！我的魔晶！我的糖浆钱！”艾琳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想扑过去，却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推开！
嗤啦——！！！
紫黑色的光束精准地命中了七彩导管！导管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里面流淌的精纯魔力，如同被黑洞吞噬般，疯狂地涌向那块深渊水晶碎片！
水晶碎片爆发的光芒更盛，体积似乎都膨胀了一圈！其内部，那暗紫色的能量核心剧烈翻涌，隐约间，竟似乎开始模仿、勾勒出某种极其玄奥、带着冰冷解析意味的——符咒结构的虚影？！正是王度昏迷前画出的“破妄之符”的雏形！
“它在…解析？！在吸收魔能…模仿符咒？！”维克多教授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
担架上，一首昏迷的王度，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那只垂在担架边的手，五指猛地张开、收紧！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皮肤下，那原本微弱到几乎熄灭的金紫光芒，如同被强行注入燃料的篝火，猛地窜起！却又被那狂暴涌入的深渊能量粗暴地压制、侵蚀！仿佛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嘶吼、抗争！一缕暗紫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悄然爬上他的脖颈，向着脸颊蔓延！
“老板！！！”艾琳目眦欲裂！
“切断能量！快！”凯恩目眦欲裂，斗气灌注长剑，狠狠斩向那根被紫黑光束缠绕、变得如同血管般狰狞的七彩导管！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导管的刹那——
轰！！！
深渊水晶碎片积蓄的力量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如同超新星般轰然爆发！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充满了亵渎与混乱意志的紫黑色能量冲击波，如同毁灭的巨环，瞬间横扫整个泄洪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