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帐帘一挑,风尘仆仆的陆昭闪身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督公!急报!从东方传来,卞县、郚乡城…反了!”
“他们以为主上必死,虎威营必胜,故而举旗响应,切断了与我们的联系。”
帐内几位留守的亲卫闻言色变。
雨化田只是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声音如同冰棱摩擦,带着森然的杀意和绝对的自负:“跳梁小丑!他们以为变天了?井底之蛙。”
“无非是些墙头草,嗅到一丝血腥便急着表忠心。”
他轻抚手中沾着血的三刃剑剑柄,“不必理会。让他们再多蹦跶几天,享受一下最后的喜悦。”
“等我们解决了眼前这支虎威营,本督自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连根拔起,寸草不留’!敢趁主上之危反叛,屠城三日,鸡犬不留!”
他下达指令:“陆昭,你带人严密监视对岸动向,尤其留意赵骁和萧恒的反应。他们内部必乱,有任何大规模调动的迹象,即刻来报!”
“喏!”陆昭领命而去。
雨化田走出弥漫血腥与药味的帅帐,冷冽的目光扫过渐明的天空。
通过机关鸟给马谡和南岸休整的张绣传信。
鲁县城头,鏖战稍歇的喘息之际,潘凤正撕下布条粗暴地裹紧肩上的伤口。
马谡、蒋琬、禽滑釐围在城垛边,疲惫但警惕地望着对面偃旗息鼓的虎威营。
突然,那机关鸟降落在马谡脚边。
他迅速拾起,解下鸟腹下的铜管,倒出信件,三人凑近一看,顿时呼吸一窒,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信上雨化田说:
李同嗣授首,首级悬于北岸船桅。帅旗己倒。虎威营丧胆。督主暂摄军务。主上伤重,然性命得保。请诸君整备,伺机而动! 雨化田。
“好!好啊!”潘凤激动得几乎吼出来,牵动伤口也浑不在意,“哈哈哈!李老狗死了!痛快!”
“哎,可惜不是我亲自手刃了他。”潘凤转眼又叹息道。
马谡眼中精光爆射,疲惫一扫而空:“天佑主公!速将此讯传遍全城军民!”
“伤者急治,疲惫者轮休,未伤者加固城防,清点箭矢滚木,随时准备出击!”
他声音因激动而更加嘶哑,却浑身充满了力量。
城头很快响起压抑不住的欢呼和士气暴涨的呐喊。
另一边,张绣在南岸休整以防敌人再次攻城,也接到了同样的机关鸟。
看着那简短的消息,其实张绣早就看见对岸船桅挂着的尸首。
但是张绣一开始没敢相信,因为他自己想拿下李同嗣也有些费劲,李同嗣要是想跑,他还不一定能留得住他。
张绣握紧了手中染血的长枪,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个雨督主真是雷霆手段。传令!全军整装,等待信号夹击敌军!”
虎威营残部裹挟着弥漫整个军营的巨大悲怆与恐慌。
曾经气势汹汹的营盘,如今白幡招展,哀声动地。
士兵们大多臂缠白布,自发为统帅李同嗣披麻戴孝,悲愤与迷茫交织,整个军营笼罩在沉沉的死气之中。
中军帐内气氛更是压抑如铅。
赵骁面沉如水,肩膀的箭伤简单包扎着,眼神里是血仇未报的痛苦和进退维谷的煎熬。
萧恒满脸疲惫,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他看向赵骁:“赵都尉,此地不宜久留!全军士气己崩,更有林羽那厮在侧虎视眈眈。”
“先退守驺县,凭借城墙重整旗鼓,方为上策!若再留于此,一旦敌军压上,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赵骁死死握着腰间刀柄,指节发白。
营外那船桅上悬挂的头颅和帅袍,如同毒刺般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他的神经。
理智终于压过了复仇的冲动,他艰难地点头,声音沙哑:“传令…全军拔营,即刻南撤回驺县!”
命令下达,一片混乱。
兵败如山倒,加上统帅阵亡的冲击,整个撤退过程混乱不堪,不少被吓破了胆或者另有心思的士兵趁乱脱营逃亡。
萧恒得到初步清点的报告后,只剩下一声无力的叹息。
来时数万精锐,如今算上带伤的,己不足一万人。
甲胄武器遗弃无数,辎重更是凌乱。
赵骁和萧恒率领骑兵先回到驺县,部署防务,另外两人来看看周烈的情况如何。
驺县城内,临时作为病房的驿馆中。
周烈挣扎着从榻上坐起,他前两天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刚刚恢复神智,人还极为虚弱。
当他从探视的赵骁口中,听闻李同嗣竟己身首异处,命丧林羽之手时,周烈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瞬间僵住。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悲痛和绝望吞噬的灰败。
“不…不可能…”周烈喃喃低语,眼神涣散。
蓦地,他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咆哮,猛地扑向赵骁腰间佩刀,“统帅!末将无能!末将未能雪耻,还累得您…我周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他涕泪横流,用尽全身力气欲拔刀自刎。
“周烈!”赵骁和身边的萧恒大惊失色,两人死命按住他。
“你疯了!”赵骁怒吼,用力攥住他握刀的手腕。
“周都尉!不可意气用事!”萧恒也急声道,“统帅当日救你性命,难道是为了今日看你自尽于此吗?他若在,也绝不会答应!”
周烈浑身颤抖,泣声泪下道:“我曾立下军令状!不能一雪前耻,提头来见!”
“可如今…统帅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拿什么去见统帅于九泉之下啊…呜呜…”
“报仇!”赵骁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吼道。
“若想对得起统帅的救命知遇之恩,你就该留着这条命报仇!杀了林羽,屠了鲁县!”
“用他们的血肉头颅,祭奠统帅!等你真正雪耻之后,你这条命,任凭你自己处置!现在寻死,不过是懦夫所为!”
赵骁的话犹如重锤,狠狠砸在周烈心坎上。
周烈的动作凝滞了,死灰般的眼神中,燃起一丝刻骨铭心的仇恨火焰。
他缓缓松开了握刀的手,瘫回榻上,粗重地喘息着,牙关紧咬。
泪水却仍是无声地滚落,声音里是无尽的痛楚与愤恨:“报仇…林羽…此仇不报…我周烈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