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的车灯刺破雨幕时,永盛码头的锈铁闸门正泛着冷光。沈砚礼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无名指根的红印在仪表盘蓝光下格外醒目 —— 那是他昨夜在救生艇上被钢索勒出的血痕,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忽然开口,声音混着引擎的轰鸣,"0316,不过这次后面加了你的学号。" 雨刷器左右摆动,映出他侧脸的剪影,胡茬在眼下投出青黑阴影,"保险柜第三层有支录音笔,2019 年 3 月 14 日的录音,是我父亲逼我剪刹车线的全过程。"
仓库的密码锁在输入 "03160927" 后应声而开,潮湿的海风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沈砚礼率先踏入,皮鞋踩过水洼时溅起泥点,他忽然转身替她挡住低垂的钢丝绳,掌心在她腰后短暂停留:"小心头顶的吊钩。"
保险柜的绿漆在手电筒光里泛着微光,沈砚礼的手指悬在密码盘上,忽然轻笑:"其实十五岁那年,我试过用你的生日打开它。" 他转动密码盘的声音混着远处货轮的汽笛,"但首到三年前在医院听见你说梦话,喊着 ' 爸爸别离开 ',才知道密码是你父亲的忌日。"
柜门打开的瞬间,林晚棠的呼吸骤然停滞。最顶层整齐码着沈氏工业的走私账本,每一页都贴着父亲的笔记;中间层是卷成筒状的蓝图,正是 "晚棠号" 游艇的设计原稿,船身白玫瑰的花蕊处,密密麻麻写满 "晚棠安全"" 砚礼守护 "的小字;最底层的檀木盒里,躺着封泛黄的信纸,信封上" 给我的小玫瑰 " 几个字,是沈砚礼十五岁时的字迹。
"别看!" 沈砚礼突然伸手挡住她的视线,喉结在湿透的衬衫下滚动,"那封信... 写着等你十八岁就娶你,还说要把沈家码头改名叫 ' 晚棠湾 '。" 他的声音发哑,指尖划过她后颈的痣,"现在看来,像个疯子的呓语。"
仓库外突然传来铁门撞击声,沈砚礼的脸色骤变。他抓起账本塞进防水袋,另一只手拽着她躲进堆成山的纸箱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是父亲的私人保镖,穿黑色西装,戴雷朋墨镜。"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画着地图,"两分钟后跑向左侧消防通道,出口有辆摩托车,钥匙藏在油箱盖里。"
脚步声在仓库内回响,手电筒的冷白光扫过纸箱缝隙。林晚棠盯着沈砚礼衬衫下渗出的血迹,忽然发现他后背有道新的划伤,伤口形状与父亲车祸现场遗留的刹车线碎片完全吻合 —— 原来在 "晚棠号" 沉没时,他用身体替她挡住了坠落的钢架。
"沈砚礼!" 带头的保镖突然喊出他的名字,皮鞋碾过水洼的声音越来越近,"老爷说,带林小姐回去,你可以自生自灭。" 沈砚礼的瞳孔骤然缩紧,他忽然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头上,趁保镖踢开纸箱的瞬间,抓起生锈的扳手砸向对方太阳穴。
血滴在林晚棠手背上时,她听见沈砚礼的声音混着粗气:"跑!" 她踉跄着撞开消防门,暴雨立刻灌进领口,却在看见摩托车的瞬间愣住 —— 那是辆镀银的本田幼兽,与父亲车祸前常骑的款式一模一样,车把上还挂着个小熊挂坠,是她十二岁时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引擎声在雨夜中炸响,沈砚礼不知何时从后巷冲出,左臂的衬衫己被鲜血浸透。他跨上摩托车时,后座的林晚棠触到他腰间的硬壳 —— 是父亲的警用配枪,枪柄上刻着 "建明" 二字,正是三年前警方说在事故现场失踪的那把。
"抓紧我。" 沈砚礼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戾,摩托车在码头泥路上打滑,他忽然调转车头驶向反方向,"父亲以为我会去中环警署,可他忘了," 他的唇角扯出冰冷的笑,"你父亲的老战友,都在西环码头的渔船上。"
暴雨在午夜时分达到顶峰,渔船的柴油引擎声掩盖了摩托车的轰鸣。沈砚礼掀开舱盖,露出暗格里的物证箱,里面整齐码着:刹车线碎片、沈承谦的走私合同、还有盘贴着 "2019.3.15 沈氏会议室" 标签的录像带。
"当年父亲在会议上拍桌子," 沈砚礼插入录像带,画面里的沈承谦正将文件摔在桌上,"说林建明不死,沈氏工业的瑕疵品刹车组件就卖不到东南亚。" 他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父亲的脸,"而我," 他忽然转头,镜片早己不知去向,眼底布满血丝,"被他用你的安全威胁,逼我去剪断刹车线。"
录像里的少年沈砚礼跪在地毯上,手腕被反绑在身后:"我答应你,但你要保证晚棠永远不知道真相。"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才十五岁,不能失去父亲。" 沈承谦的冷笑清晰可闻:"只要你照做,我会让她以为林建明是意外去世。"
林晚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终于明白为何三年前的事故报告漏洞百出,为何沈砚礼总能精准知道她的行踪 —— 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他就活成了她的影子,用最残忍的方式,践行着对父亲的承诺。
渔船突然剧烈晃动,沈砚礼猛地将她按进舱底,子弹擦着船桅飞过,在铁皮上留下焦黑的痕迹。他摸出父亲的配枪,上膛的声音混着雨声:"躲在水箱后面,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他的指尖掠过她的耳垂,"如果我死了,去澳门找 ' 玫瑰旅馆 ' 的老板娘,她有我母亲留给你的东西。"
枪战在甲板上爆发,林晚棠从缝隙里看见沈砚礼的身影在暴雨中穿梭,左臂的血染红了半边衬衫,却仍精准地回击每一颗子弹。当最后一个保镖落水,他忽然踉跄着跪下,枪从手中滑落,滚到她脚边。
"砚礼!" 她再也顾不上恐惧,冲过去按住他的伤口,温热的血浸透她的校服,"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砚礼抬头望她,唇角还带着笑,却比哭更难看:"因为你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从三岁那年你在别墅摔破膝盖,眼泪滴在我手背上开始,就注定了。"
他忽然掏出那封十五岁写的求婚信,信纸己被雨水洇湿,字迹却依然清晰:"晚棠,等你十八岁,我会用白玫瑰铺满整条浅水湾,然后单膝跪地问你,愿不愿意让沈砚礼成为你这辈子唯一的骑士。" 他的指尖划过信末的落款,"现在骑士沾满了血,可公主," 他忽然轻笑,"还愿意跟骑士回家吗?"
远处传来警笛声,沈砚礼的身体突然绷紧。他推开她,挣扎着站起身,却在看见警灯的瞬间露出解脱的笑:"他们来了,带着沈家的犯罪证据,还有..." 他摸出珍珠耳钉,塞进她掌心,"我母亲的遗言,她说沈家的女主人,必须像白玫瑰一样坚韧,而你," 他的声音渐低,"是唯一配得上的人。"
林晚棠望着他逐渐模糊的身影,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砚礼这孩子,把晚棠的照片贴满了卧室,连课本里都是她的素描。"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他世界的中心,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光,哪怕这束光需要用鲜血和谎言来守护。
当警车的灯光照亮码头,沈砚礼忽然转身,对着她比了个口型 ——"别怕,我在"。这个手势,与三年前父亲临终前在病房做的一模一样,却从这个与她纠缠十年的少年口中说出,带着致命的温柔与救赎。
雨不知何时停了,黎明的微光从云层中透出,照见沈砚礼手腕的烫痕,那道与父亲相同的伤疤,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林晚棠忽然明白,他们的命运早己在二十年前的浅水湾别墅交织,在十年后的暴雨中升华,成为彼此最危险的依赖,最致命的温柔。
仓库的保险柜依然敞开着,里面的求婚信在晨风中轻轻翻动,仿佛在诉说一个跨越十年的暗恋与守护。而远处的海面上,"晚棠号" 的残骸正在退潮中若隐若现,像个沉默的见证者,看着这对被命运诅咒的恋人,在雾锁深仓中,寻找属于他们的答案。
这一晚,岭南的暴雨终于停歇,却在永盛码头的仓库里,留下两串交叠的脚印,一串通向光明,一串通向深渊,却都紧紧相连,再也无法分开。而沈砚礼掌心的温度,依然停留在林晚棠的后颈,像道永不褪色的印记,刻进彼此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