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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管网深处，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滴水声、远处管道受压的呻吟，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作伴。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陈年污水、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金属锈蚀后散发的甜腥气味。应急灯的幽光早己消失，他们只能依靠艾登从废弃工作站捡来的、光线昏黄摇晃的手提矿灯。
“我们…好像迷路了。”莉娜的声音在空旷的管道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疲惫和焦虑。她的净化队制服沾满了油污和不明粘液，护目镜上蒙着一层水汽。“这鬼地方像个巨大的金属内脏。”
艾登对照着里奥手绘的、线条模糊的地图，眉头紧锁。地图只标注了主要干道和几个关键节点，对于这些废弃多年的支线岔路毫无帮助。“Mother的防御协议可能改变了某些区域的能量流向，干扰了我们的方向感。小心脚下。”他提醒道，前方地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散发着荧光的苔藓。
突然，矿灯的光圈边缘，一个扭曲的影子猛地一晃！
两人瞬间僵住，武器同时指向黑暗。莉娜的能量手枪发出微弱的充能声，艾登则握紧了从畸变体身上拆下的一根沉重金属管。
没有脚步声。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类似湿皮革摩擦的声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不成调的…哼唱？
矿灯光缓缓移动，照亮了声音的来源。
那东西蜷缩在一条狭窄的管道岔口阴影里。它曾经可能是个人类。下半身还勉强保持着人形，穿着破烂不堪、看不出原色的布料，但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布满了鼓胀的、仿佛有活物在内部蠕动的脓包。而上半身…则发生了骇人的畸变。它的左臂异化成数条滑腻的、末端闪烁着微弱电弧的触须，无意识地抽打着地面。右臂则完全晶体化，像一块粗糙的、布满棱刺的紫水晶，折射着矿灯昏黄的光。最可怕的是它的头颅——半边脸还残留着惊恐绝望的人类五官，眼睛瞪得巨大，瞳孔涣散；而另半边脸则完全被一种流动的、不断变换着几何图案的金属物质覆盖，像融化后又凝固的电路板，发出微弱的、杂乱的嗡鸣。
“污…污染者…”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她在净化队教材里见过最恐怖的畸变形态图鉴之一——深度污染但仍保有部分扭曲理智的存在，通常被称为“渗透者”或“废土的梦魇”。它们往往比纯粹的畸变体更危险，因为它们懂得利用污染知识和…狩猎。
那东西似乎被灯光刺激到了。覆盖着金属的半边脸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几何图案疯狂闪烁。它猛地抬起头，那只残留的人类眼睛死死盯住艾登和莉娜，涣散的瞳孔里没有理智，只有一种原始的、混合着饥饿与疯狂的恶意。
“摇篮…香甜…无知…愚蠢…”它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知识…痛…又…美…绿洲…谎言…谎言…谎言！”它的晶体手臂猛地抬起，指向两人，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干扰的波动冲击而来。
艾登闷哼一声，感觉无数混乱的图像和刺耳的噪音瞬间涌入脑海——扭曲的森林、发光的河流、巨大的、由书本堆砌的城堡…紧接着是燃烧的星球、吞噬星空的巨口、无数尖叫的亡魂…这是来自废土的污染知识碎片！他凭借强大的免疫强行压制，但仍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恶心。
莉娜则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摇晃了一下，护目镜下的眼神出现短暂的涣散和痛苦。“呃啊…”她捂住额头，净化队的训练让她比常人更能抵抗精神污染，但这首接冲击依然让她难以承受。
“滚开！”艾登强忍着不适，怒吼一声，将手中的沉重金属管狠狠掷向那渗透者！
金属管砸在渗透者的晶体手臂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溅起几点火星。这攻击并未造成多大伤害，却彻底激怒了它。
“吼——！”渗透者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金属脸上的红光暴涨。它那滑腻的触须手臂猛地伸长，如同数条毒蛇般向两人卷来！触须末端闪烁的电弧噼啪作响，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小心！”艾登一把推开还有些眩晕的莉娜，自己则狼狈地向后翻滚。一条触须擦着他的后背扫过，工作服瞬间被撕裂，皮肤传来一阵灼痛和麻痹感。
莉娜被推得撞在冰冷的管壁上，剧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抬起能量手枪，对着扑来的渗透者扣动了扳机！
“滋啦——！”
一道刺眼的蓝色能量束击中了渗透者胸口。强大的能量冲击让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胸口被灼烧出一个焦黑的坑洞，脓液和某种粘稠的、闪烁着微光的液体喷溅出来。
然而，这并未致命。渗透者反而更加疯狂，晶体手臂猛地一挥，一道无形的震荡波扩散开来！
轰！
管道壁剧烈震动，锈蚀的金属碎片簌簌落下。艾登和莉娜被震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绿洲…存在！…知识…自由！…代价…吞噬…收割者…来了…都…要…死！”渗透者一边发出癫狂混乱的呓语，一边拖着受伤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再次扑来！它那只人类眼睛流出血泪，而金属脸孔则扭曲成一个恐怖的狞笑。
艾登挣扎着爬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废土的“绿洲”？恐怖的“收割者”？这些破碎的信息如同毒药，却也蕴含着致命的诱惑。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他看到了渗透者胸前被莉娜击伤的焦黑伤口，内部似乎有某种脆弱的、跳动的核心。
“莉娜！打它伤口里面！”艾登大喊，同时不顾一切地冲向旁边一根垂落的、手臂粗的锈蚀管道支架。
莉娜会意，强忍着手臂的麻痹感和精神上的刺痛，再次瞄准，扣动扳机！
能量束再次精准命中伤口！
“呃啊啊啊——！”渗透者发出濒死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就在这时，艾登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管道支架狠狠砸向渗透者那颗半金属半血肉的头颅！
咔嚓！噗嗤！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和粘稠的破裂声同时响起。渗透者的身体猛地僵首，然后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下去，金属脸孔的红光迅速黯淡，几何图案凝固、崩解。那只残留的人类眼睛，最后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恶臭弥漫开来，混杂着烧焦的蛋白质和某种金属烧熔的气味。
艾登拄着支架，大口喘息，看着地上这具扭曲恐怖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是畸变体，这是一个被知识彻底扭曲、撕裂的…人。废土，究竟是个怎样的地狱？
“绿洲…收割者…”莉娜靠在管壁上，脸色苍白，重复着渗透者最后的呓语，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艾登…我们…真的能在那样的地方活下去吗？”
矿灯昏黄的光线下，艾登看着莉娜眼中深刻的恐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刚才被触须擦伤的手臂。废土的传闻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但身后凯勒布追兵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由远及近的猎犬吠叫更是清晰可闻。他们没有退路。
“我们别无选择，莉娜。”艾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甩掉手臂上的麻痹感，眼神重新聚焦。“走！带上灯！血腥味和刚才的动静会引来更多东西，还有凯勒布的狗！”
他拉起莉娜，两人再次跌跌撞撞地冲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废土渗透者的尸体躺在原地，成为这绝望逃亡路上一个触目惊心的注脚，它破碎的呓语如同诅咒，在他们身后幽暗的管道中，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