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西十年的紫禁城,晨雾还未散尽,乾清宫的铜鹤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年轻的和珅整了整胸前的孔雀补服,指尖轻轻着腰间新换的羊脂玉佩,这是昨日一位盐商孝敬的“见面礼”。他望着宫墙下排队等待觐见的官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权力的滋味,比想象中还要甜美。
“和大人留步!”吏部侍郎刘全从转角匆匆赶来,怀里抱着个檀木匣子,“扬州盐运使送来的,说是今年新制的云锦,特请您过目。”
和珅漫不经心地掀开匣盖,指尖掠过流光溢彩的绸缎,突然想起前日收到的密报:“听说两淮盐引案还有尾巴没清?”
刘全立刻会意,压低声音:“回大人,江宁知府还在犹豫……”
“让他不必犹豫。”和珅合上匣子,玉扳指在晨光中闪过冷光,“想要坐稳位子,就得懂规矩。”他转身时,瞥见远处御史台的钱沣正皱眉看着这边,心中冷笑——不过是个迂腐书生,能奈我何?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乾隆正在批阅奏折。烛火摇曳中,他看着各省官员弹劾盐政腐败的折子,眉头越皱越紧:“这些蛀虫,真当朕是睁眼瞎不成?”
“皇上圣明。”和珅适时上前,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慨,“吏治败坏皆因监管不力,依奴才看,不如在吏部增设密折制度,让官员互相监督。”
乾隆放下朱笔,目光落在和珅年轻俊朗的脸上。这个二十出头就深得自己赏识的臣子,办事总是这般妥帖:“就依你所言。不过和爱卿,你要替朕把好关,莫要让庸才混入朝堂。”
“奴才定当尽心竭力!”和珅跪地叩首,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心中却在盘算——增设密折?这分明是天赐良机。从此往后,朝堂上还有谁的把柄逃得过他的掌心?
三个月后,吏部衙门灯火通明。和珅斜倚在太师椅上,听着师爷念手中的密报:“山东巡抚弹劾布政使结党营私,陕西按察使举报道台克扣军饷……”
“停。”和珅端起珐琅彩茶盏,轻抿一口君山银针,“这些折子,该留的留,该压的压。对了,那个陕西道台……”他顿了顿,“听说他家藏了幅吴道子的真迹?”
师爷心领神会:“小的明白,明日就派人去‘拜访’。”
夜色渐深,和珅独自在书房踱步。墙上挂着的西洋自鸣钟发出滴答声响,案头堆满各地官员送来的礼单。他随手翻开一本,福建巡抚孝敬的红珊瑚树、首隶总督进献的和田玉屏风……忽然,一封密信从礼单中滑落,是云贵总督的亲笔:“愿以十万两白银,求布政使一职。”
和珅着信纸,想起乾隆前日说云南盐政需得力之人。十万两?太少了。他提笔在信角画了个圈,又添上“再加五万”。窗外月光如水,照在书案上“清正廉明”的匾额上,泛着讽刺的光。
御史钱沣在值房来回踱步,手中攥着厚厚一摞弹劾奏章。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和中堂把持朝政,卖官鬻爵,皇上难道真的一无所知?”他猛地推开窗,寒风吹乱了案头的案卷。
“钱大人这是何苦?”同僚王御史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怜悯,“和大人深得圣宠,你这些折子递上去,不过是石沉大海。”
钱沣握紧拳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御史的本分!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
“噤声!”王御史慌忙捂住他的嘴,“你以为你在和谁斗?六部尚书半数是他门生,九门提督是他亲信,就连宫里的太监……”
钱沣如坠冰窟,松开的手指间,奏章飘落在地。原来这朝堂之上,早己是和珅的天下。
乾隆五十年的上元节,紫禁城张灯结彩。和珅站在御花园的九曲桥上,看着湖面倒映的宫灯,听着远处传来的丝竹之声,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畅快。他想起自己初入官场时的谨小慎微,再看看如今的权势滔天,不禁感叹命运弄人。
“和大人好雅兴!”户部侍郎凑上前来,手中捧着个锦盒,“这是西洋进贡的怀表,特意孝敬您。”
和珅接过怀表,听着齿轮转动的滴答声,突然瞥见远处乾隆的仪仗。他立刻收敛神色,恭敬地垂手而立。待乾隆走近,他满脸堆笑:“皇上,奴才正想着今年的税银又能多出三成……”
乾隆满意地点头:“和爱卿果然能干。有你在,朕省心不少。”
看着乾隆远去的背影,和珅抚摸着怀表上精美的珐琅花纹。权力、财富、圣宠……他己经拥有了一切。可为什么,心底总有一丝不安?就像这怀表,走得再精准,齿轮间也藏着锈迹。
然而,这份不安很快被新的谋划取代。他招手叫来刘全:“传我的话,让两广总督把明年的关税先预支三成……”
夜色渐深,紫禁城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和珅府中,依旧灯火辉煌。庭院里,歌女的琵琶声婉转悠扬,廊下的仆役们正忙着搬运新到的珍宝。和珅坐在花厅里,看着账簿上不断攀升的数字,终于露出满足的笑容——这天下,终究是他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