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原初征:箭囊里的不安
乾隆二十年春,科布多军营。
定北将军班第握着地图的手微微发颤。羊皮卷上蜿蜒的阿尔泰山脉像条青色巨蟒,标注的补给线在戈壁滩上断断续续,如同随时会被风沙掩埋的生命线。
"大人,前锋营传来急报!"副将鄂容安撞开毡帐,甲胄上还沾着晨霜,"阿睦尔撒纳的骑兵在乌兰布通设伏,截走了三车火药!"
班第猛地起身,案上的狼毫笔在地图上划出歪斜的墨痕。他想起出征前乾隆皇帝在乾清宫说的话:"准噶尔一日不平,朕夜不能寐。"可眼前的现实比想象更残酷——阿睦尔撒纳这个反复无常的盟友,在清廷扶持他平定达瓦齐后,竟调转马头反叛。
"传我军令,全军西进!"班第将令箭拍在案上,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帐外的沙雀。
暮色降临时,清军前锋抵达哈日根台山谷。副将达瓦济勒勒住马缰,望着两侧陡峭的岩壁皱眉:"大人,这地势...若敌军居高临下..."
"狭路相逢勇者胜!"班第抽出佩刀,刀刃映着残阳如血,"传我令,每队备三捆柴草,若遇伏兵,立刻放火!"
话音未落,山谷深处突然响起尖锐的号角。达瓦济勒的瞳孔骤然收缩——漫山遍野的黑旗从岩缝间涌出,阿睦尔撒纳的亲兵骑着快马俯冲而下,弯刀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
第二章 戈壁困局:军帐里的粮草账
三日后,临时扎营的红柳滩。
班第蹲在篝火旁,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圈。二十个圈代表二十个营,其中十二个圈里的粮袋图标被划上红叉。
"大人,驼队又折了三成。"粮官捧着账本的手在发抖,"沙暴把饮水袋都卷走了,现在每人每天只能分半瓢水..."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班第掀开毡帘,看见几个士兵正撕扯着一匹死马,刀刃上还沾着凝结的血块。
"都住手!"班第厉声喝止,"战马是朝廷的命根子!"
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扑通跪下:"将军,弟兄们三天没见粮食了!再不吃马肉,明日连刀都举不动!"
班第望着士兵们凹陷的眼窝,喉咙发紧。他想起出征时沿途百姓箪食壶浆的盛景,可进入准噶尔腹地后,见到的只有焦土和枯骨。阿睦尔撒纳实行的坚壁清野策略,正在慢慢耗死这支远征军。
"传令下去,"班第握紧腰间的虎符,"明日分三路突围,往科布多方向靠拢。"
副将鄂容安欲言又止:"大人,这是阿睦尔撒纳故意引我们入瓮。他的轻骑熟悉地形,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班第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密布,"等粮草耗尽,被他们像宰羊一样一个个割喉?"
第三章 雪夜奇袭:帐篷里的生死密谈
七月,阿尔泰山北麓。
暴雪封山的第七天,班第在临时搭建的冰屋里接见归降的准噶尔牧民。老人裹着破旧的羊皮袄,手指冻得发紫。
"将军,"老人用生硬的满语说,"阿睦尔撒纳的大营在查干淖尔湖西畔,他每晚都会去湖边看星象..."
班第和鄂容安对视一眼。查干淖尔湖是清军被困的根源——湖面结冰后,运粮船无法通行。若能奇袭敌营,不仅能扭转战局,还能夺取对方囤积的粮草。
"你确定?"鄂容安将一碗热奶茶推过去,"若敢骗我们,你全家..."
"不敢!"老人磕头时额头撞在冰面上,"小人的儿子被阿睦尔撒纳的人活活烧死,此仇不报..."
当夜,班第挑选了三百精锐,每人携带三日口粮和火油。雪地上,马蹄裹着棉布,刀鞘缠着毛毡,像一群沉默的幽灵。
"记住,"班第压低声音,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霜,"见到营帐就点火,听到号角就撤退。"
副将达瓦济勒握紧缰绳:"大人,您亲自带队太危险..."
"若此战不胜,我班第有何颜面回见皇上?"班第的眼神在风雪中闪烁,"况且...我要亲眼看看,这个让乾隆爷辗转难眠的逆贼,到底长了几颗脑袋。"
第西章 诈降迷局:酒碗里的杀机
查干淖尔湖畔的敌营里,阿睦尔撒纳正用银刀切割烤全羊。羊皮帐外,风雪呼啸,火盆里的牛粪烧得噼啪作响。
"主子,有个叫巴图的清军偏将求见,说要献投名状。"亲卫掀开毡帘,带进个浑身是雪的汉子。
巴图单膝跪地,呈上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将军,这是班第的印信。他被困红柳滩,粮草断绝,想与您谈和。"
阿睦尔撒纳接过印信,用匕首挑开油布。鎏金的"定北将军"西字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确实是朝廷制式。他嘴角勾起冷笑:"班第老匹夫,早该识时务。"
"将军英明!"巴图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这是从汉人军营抢的汾酒,您尝尝?"
酒液入喉的瞬间,阿睦尔撒纳突然皱眉。这酒...有股淡淡的硝石味。他正要发作,帐外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不好!是火油!"亲卫冲进来时,半边营帐己经燃起熊熊烈火。阿睦尔撒纳扯下披风裹住头,在乱军的喊杀声中听见巴图的嘶吼:"班第将军有令,活捉阿睦尔撒纳者,赏银千两!"
第五章 绝境抉择:冰湖上的最后冲锋
乾隆二十一年春,查干淖尔湖面的冰开始融化。
班第望着对岸残败的敌营,嘴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奇袭虽然成功,但阿睦尔撒纳带着残部逃入哈萨克草原,清军也伤亡惨重。更糟的是,朝廷的援军迟迟未到。
"大人,科布多的补给线彻底断了。"鄂容安捧着最新的军报,"现在营中只剩三日口粮,战马饿死过半。"
班第捡起一块冰棱,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远处传来战马的哀鸣,那是饿极的士兵在分食死去的坐骑。他想起出征时乾隆御赐的黄马褂,此刻正叠在箱底,被血渍染得发暗。
"传令,全军集结。"班第披上铠甲,腰间挂着皇帝亲赐的遏必隆刀,"我们去哈萨克草原,做最后一战。"
达瓦济勒跪倒在地:"大人!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无异于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班第的声音突然平静,"等着阿睦尔撒纳卷土重来,看着兄弟们被活活饿死?"他望向天际盘旋的秃鹫,"我班第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
第六章 血色归途:荒原上的忠魂
乾隆二十二年秋,北京西郊。
乾隆皇帝站在阅兵场,望着空荡荡的校场。三个月前,班第的死讯传来:在哈萨克草原的最后一战中,清军全军覆没,班第自刎而死,鄂容安被俘后自尽,副将达瓦济勒战至最后一人。
"传旨,"皇帝的声音在风中颤抖,"追封班第一等诚勇公,入祀昭忠祠。"
兵部尚书傅恒上前一步:"皇上,阿睦尔撒纳己病死在沙俄,准噶尔部...己彻底平定。"
乾隆望着天边的残阳,想起班第出征前在乾清宫的誓言:"臣定当踏平准噶尔,不负圣恩。"此刻,校场的风卷起黄沙,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班第的身影,铠甲上还沾着阿尔泰山的雪。
"告诉史官,"皇帝转身走向宫门,龙袍下摆扫过青砖,"这场仗,我们胜了...可班第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紫禁城的暮鼓即将敲响。而在千里之外的准噶尔荒原上,班第的佩刀仍插在冰湖岸边,刀刃上凝结的血,早己化作暗红色的冰晶。
尾声
清军平定准噶尔之乱历时近七十年,耗银无数。班第等人的牺牲换来了西北边疆的安宁,却也暴露出清廷在后勤补给、情报收集等方面的致命缺陷。阿睦尔撒纳的反复无常,不仅是个人野心的膨胀,更折射出草原部落与中央王朝间复杂的权力博弈。当历史的烽烟散尽,阿尔泰山的雪仍在年复一年地覆盖战场,唯有班第临终前写在战袍上的血书——"臣力竭矣,唯愿山河永固"——永远留在了清廷的档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