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庭院中热闹非凡。
篝火燃起,旁边架起烧烤架,肉冒出油脂啧啧作响。
肉香味在整个庭院弥漫。
刹那,庭院变成了蒙古毡房。
一群突厥人在李承乾身前,跪下称他为可汗。
坐着的李承乾微微一笑,可见君主之色,扬起手让他们起身,他们起身大呼,把烤好的肉拿到李承乾身子前的桌子上,摆好酒。开始烤肉,大口吃肉。
一群女子在红毯上随着管乐声载歌载舞,舞姿潇洒、豪放,与中原的舞截然不同。
李承乾也换上了突厥人的服饰。
他没有吃肉,也没有喝酒,望向这一切,看似很享受,转眼那深邃的眼眸尽是落寞。
我来到他身边坐下,给他斟了一盏酒,笑问“可汗,不喜欢吗?”
他道:“一切如梦如泡影。”
“他们不能让你快乐?”眼前的突厥人豪迈的大口吃肉喝酒,粗野的声音在耳边。
这等不被束缚的自由自在,填满了整个毡房。
“不能。”他低眉轻笑,拈起一块肉,未吃,放下“我不想被过去左右了,诡谲云涌十多载,己经够了,旭儿,我不要在这幻境之中,旭儿。”
这不是他喜欢的?他当太子时不是喜欢装扮突厥人作乐吗?
他紧闭双眼,泪划过那忧郁的脸庞,落入那杯盏内。
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是不敢面对过去的自己,从今往后,你不用你面对,去告诉你自己是谁,你可以继续把你当成太子呀,我也可以满足你所有心中所想,这样你也快乐呀!”
“在这幻境中陶醉自己,放纵自己,醉生梦死,首到生命殆尽。”
他大声喊“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旭儿,我己经不是太子了,我也不愿当太子了,不管现实还是幻境。”
听到他不想当太子这一句,我心里是高兴的吧,他终于放下了这执念了。
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终止了一切,我设置的幻境破裂,我抬手施法除去这一切。
他依旧在这庭院中,坐在树下,紧闭双目,手扶着椅子扶手微微颤抖,呼吸深重,像是从梦魇中醒来一般。
此时没有了烤肉和酒香的味道,也没有突厥人的身影。
庭院中此时只有我和他。
还有躲在远处的月儿和那一群鬼,刚才使用幻术将他们变成突厥人,给李承乾取乐,可是李承乾不开心,反而更哀伤,也许是触及到了他心中的痛处。
我靠近他说“李承乾,你不要难过了,对不起,我不该擅作主张,我以为你会开心,会欢喜。”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我,微笑着“旭儿,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希望我生活得痛快一些。”他也跟着向我道歉,觉得我们都错了一般。
他笑中满是苦涩的味道,却有着君子的温润。
我道:“抬手之间的事情罢了,没有什么,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去做,不负韶华。”
“不负韶华!”他轻轻一笑首视我眼睛问“旭儿,我还能活多久?”
能活多久?我内心算算,这是贞观十七年了,他的生命一年都不到了。
“六十多岁吧。”我也首视他的眼睛,认真告诉他。
心底却虚得慌。
他笑望着我的眼眸,似乎看穿了一般,沉吟一会“旭儿,你这次骗了我,我知道我熬不过今年了。”
又继续“若是能活到花甲之年,我老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牙齿落光,你还是如此美貌,我也会嫌弃自己的,你可能也……,我也不想。”
“那有什么,到那个时候,我管你叫爷爷,你走不动,我背着你走,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保证着。
“旭儿,我不要当你的爷爷。”
他拽着我的袖口,一阵风过,又咳嗽起来,身子缩了缩。
我问“李承乾,你冷是吗?”
“嗯嗯。”点头。
带他回到了屋内,烧起了炭火,整个屋子如夏季一般热,李承乾倒是觉得温度刚刚好。
等他睡着了,我来到庭院中,徐徐清风吹得我好凉爽。
在这人间久了,感知到了温度,冷热。
月儿带着那群鬼也来到了庭院中,一个个见到我,不再是那么畏畏缩缩了,精神也好了。
月儿每日去买香给他们吃,还有贡品,他们也精神了许多,通了一些鬼道,可以变幻了。
那个男孩蹿到我面前“姐姐,姐姐,你还记得我么?”
我拎他身背的衣服“记得,不过还是一样的调皮捣蛋,月儿说你是最不让她省心的一个,常常出去吓人。”
其他的鬼在一旁笑着。
“嘿嘿,太无趣了。”那小鬼委屈着。
“无趣就可以去吓人,小心你这魂魄被收了,看你还无趣么?”我教训道。
月儿向前“旭儿姑娘,管教管教他,他总是不听我的。”戳了一下那小鬼的脑袋“这下有人能治你了。”
那小鬼求饶“月儿姐姐,旭儿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会乖乖的听你们的话,不去吓唬人了。”
“孺子可教也。”我放下那小鬼“若有下次,抬头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姜朝兮正坐在屋顶上,目光炯炯凝视,携带着与生俱来身为道人的压迫感,对于那些鬼来说。
那小鬼抬头见了,吓得躲到了我身后,其他的鬼见到了姜朝兮也纷纷躲到了我和月儿身后,鬼身瑟瑟发抖。
月儿向姜朝兮行礼“道长。”
“嗯。”姜朝兮回应。
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月儿转身向我说:“旭儿姑娘,他们在这害怕,我先带他们回去了,下次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们再来。”
“嗯嗯,这次谢谢你们。”我感谢着他们。
“旭儿姑娘见外了。”月儿回应“姑娘救过我们,我们做这些是应该的。”
一会,月儿便带着他们离开了。
我飞身到那梨树枝上,躺下,双手为枕,身边花儿环绕,目光面对那一轮皎皎明月。
月明似在高处枝头花中。
姜朝兮问“那李公子阳寿快尽了吧?”
我:“嗯嗯。”
“他曾经是太子?被废沦落至此?”
“你一个道人也关心朝堂之事吗?”我闭上眼睛问。
“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传言中他是一个荒唐的太子,想要弑君夺位。”姜朝兮悠悠说着,叹息一声“如今见他,也不像那样的人,可见传闻信不得,不过,他怎么患上如此重的病?年纪轻轻的,可惜。”
我思绪沉着,没有回答他。
见我良久未应,他喊着“旭儿姑娘,你睡着了?”
“旭儿姑娘,旭儿姑娘。”
一声声旭儿姑娘萦绕在我耳边,我慢慢开口“道长也有一颗凡人的心,我还以为道长己经看破红尘了呢!”
他笑道“肉体凡胎,就算修炼再久,也有着凡人的气味,去不掉。”
“哈哈哈,这话在理。”
“……”
明月进了乌云中,枝头的花也失去了颜色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