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永宣走上来与他并肩,“做了这种手术后,病人在术后三天内都会感到剧烈的疼痛,并且这种疼痛是持续的。”
“剧烈的疼痛,那到底有多痛?”陈朝荣问。像他们这种人,说不定哪天就进来了,先提早问问有个心理准备。
傅永宣想了想,“这么说吧,如果把疼痛分作十级的话,他的这种痛在七级以上,属于重度疼痛。如果这种痛无法得到有效改善,这个人也许会疼死。我听同仁说起过一例,一个士兵持续疼痛了九天,结果器官衰竭而死。”
陈朝荣倒抽一口凉气,“这还能痛死啊?”这死法,还不如一枪子送走呢。
傅永慎叠于背后的手紧了紧,“那有什么法子?”
“他如果很怕痛的话,大概要尽早打黯罗汀。”
陈朝荣道:“黯罗汀?那不是蚀心烟吗?”
傅永宣道:“黯罗汀是蚀心烟的提取物,它有镇痛的效果,这是不得己而为之。”
傅永慎道:“会成瘾吗?”
傅永宣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主要看个人。”
傅永慎皱眉,“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口服蚀心烟酊,效果没有黯罗汀好,并且容易便秘加剧疼痛。”傅永宣轻叹,“先让他度过这一关再说吧。”
这夜傅永慎睡在驻地,他处理完公事,看看一旁的西洋座钟,己经将近十二点了。他的食指在桌上轻点,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片刻,他起身出门,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只是走了两步,他又转身走向外面。
警卫员连忙跟上。
傅永慎再次来到医疗站,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沈听澜。
他阻止他的家人接他回去,就理应照顾好他。他心里想。
“滚开,都给我滚出去!”
傅永慎走到沈听澜的病房前,就听见里面传来沈听澜的怒喝声,他眼中一凛,推门而入。
病床边一片狼藉,一只针管碎在地下,还散落着一些药片与药水。傅永宣与两个护士正与床上的沈听澜对峙,沈听澜的汗水从额边滑落,他紧咬着牙关,凤眸像是着了火。
“怎么了?” 傅永慎的声音犹如平静湖面上的微波,无形之中化去了室内的剑拔弩张。
“永慎,你来得正好,”傅永宣看见堂弟,立刻道,“沈听澜说他十分疼痛,我便让护士准备了黯罗汀,可是他却大发脾气。”
沈听澜浑身疼痛难忍,他怒喝:“我请你帮我止痛,没叫你给我打蚀心烟!”
“黯罗汀就是止痛的,它是如今最好的止痛药。”
沈听澜道:“我不要它,换一种!”
“那蚀心烟町……”
“我说了不要蚀心烟,庸医!”
“蚀心烟町不会成瘾,只会……”
“你开什么玩笑!凡是有蚀心烟,我都不要,一丁点也不要,你听见了吗?”
“可是若是你持续这样疼痛,你会熬不住的。”
沈听澜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就算我痛死,我也不要这些鬼东西!”
傅永慎见他态度坚决,问傅永宣,“中药呢,中药没有止痛法子吗?”
傅永宣无奈道:“虽可用生川乌生草乌等外敷,但效果远不如黯罗汀,时效也短。”傅永宣先学的中医,而后出国学了西洋人的医术,因此两者皆通。
“就用那个!”沈听澜立刻道。
傅永慎道:“就用中药吧,堂哥,你去开方子吧。”
傅永宣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看一地的碎片,摇头作罢,“好吧,但愿你自己撑得住。”
沈听澜冷笑,“小爷撑得住!”
傅永宣便与两个护士离开了。
一时病房内安静,傅永慎去找个了扫帚来,将地下的垃圾全都扫干净了,洗了手重新来到病床边,沈听澜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眉头紧皱,额上不停地冒汗。
他不再喊疼,但看得出他比先前更疼。
傅永慎从口袋里拿出干净帕子,替他擦拭汗水。
沈听澜睁开眼,看见面前手背上的青筋如游龙蜿蜒凸起,大手移开,傅永慎对上他的视线,愧疚道:“对不住。”
沈听澜定定看了他一会,又闭眼不理他。
傅永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替他擦着汗,从他的额头到脸颊,再到脖子,每一处都细致地擦了。
擦完之后,沈听澜听见衣物的声音,像是傅永慎站了起来。
早该走了,这师长做戏做的太久了。
不知道是他那个爹的面子,还是他舅舅的面子。
步伐远去,然后沈听澜听到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好像是在洗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又听到傅永慎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慢慢靠近。
继而是再次坐在椅子上的声音。
他怎么还不走?
沈听澜眉头皱得更紧。
没过多久,护士带着傅永宣配好的药膏过来了,沈听澜看到药膏,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这次他很配合的让护士给他敷了药膏。
傅永慎就坐在一旁看着。
护士收拾完之后,看傅永慎还坐在那里,大胆的说了一句:“师座,我们会照顾好沈先生的,您回去休息吧。”
傅永慎笑笑,“辛苦了,我略坐一会儿就回去。”
护士走后,傅永慎问沈听澜,“听澜兄,感觉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好点了?”
沈听澜抽着气道:“哪那么快!”
傅永慎点点头,“是我心急了。”他见沈听澜额头上又冒了汗,又用手帕替他擦了擦。
手帕微凉,原来他方才是去洗帕子了。
随后二人无话,沈听澜慢慢感觉没那么疼了,他粗重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他睡着了。
傅永慎看了他一会,而后缓缓起身,轻轻地走出了病房。
他路过值班室时,对值班的护士道:“沈听澜如果有异常情况,及时向我报告。”
“好的,师座。”
傅永慎回到自己房间,让人给他打热水洗澡。
谁知刚脱了衣服,外面就有人敲门,“师座,医疗站来报,沈听澜醒了,又在喊痛。”
傅永慎看看时间,这统共不到两个小时,就没效果了?
他穿回衣服,快步出了房间,屋内的浴桶,汩汩地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