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牛粪?”齐立国皱眉,“我还当你是来卖艺的,感情还得我喂火?”
“这就不愿意啦?”杨延洲从灶屋拎出一盆水,“咱这合作社,谁都不是当大爷的。张占义做罐子,你就跑腿。以后真烧出个‘太平罐’,卖出去能挣钱,全有你一份。”
“得嘞得嘞,我这就去找去。”齐立国嘴上应着,抓起斗笠往外走,“东坡那边牛多,说不定运气好,一筐都能装满。”
“记得带铁叉。”李翠芳从屋后探出身子,“光用手捡,晚上得臭成啥。”
“翠芳婶说得对。”杨延洲笑道,“占义,你那小鼓炉可别太娇气,咱这地儿烧得出柴火就不错。”
张占义哼了一声,从背包里摸出一块黑得发亮的泥片,递过去:“这叫‘熟灰泥’,是我去年偷偷拿祖上窑口的土兑的,烧得住火。我试过,火力对了,能烧青瓷。烧不成瓷,最差也能成陶。”
“那你干脆开个窑吧。”柳满仓坐在门槛上,点着烟杆,“反正你这架势,像极了个小窑主。”
“没柴没灰没地窖,开个屁的窑。”张占义撇撇嘴,“先把草棚搭起来,我试几炉再说。”
“延洲,你这摊子是越来越热闹了。”李翠芳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可咱这地,够不够种?”
“够。”杨延洲指着西头,“后山那块撂荒的坡地,我昨晚趁月亮亮的时候去看了,地虽薄,但透气,拿来种早豆、葱头刚好。”
“那水咋办?”柳满仓问。
“我打算修个蓄水池。”杨延洲看向张占义,“占义,等你鼓炉架好了,也帮我烧几块瓦片。我记得你说过,用灰泥调水,加稻草能做蓄水砖。”
“行。”张占义拍了拍屁股,“不过得找个泥脚稳的打坯子,这活细,干不好成一滩烂泥。”
“翠芳婶,你行不?”杨延洲笑问。
“我打坯子能快,但不是最细的手。”李翠芳想了想,“得找个干惯细活的婆娘才成。你去西沟口问问马菊香,那女人家里世代编笸箩的,指头灵活,打坯子一整天不带歇。”
“我明儿就去找她。”杨延洲点头。
一阵脚步声响起,齐立国提着个破竹篮子回来了,篮子里装了三坨牛粪,嘴里首骂:“娘的,一头牛后头跟仨人,跟抢黄金似的。”
“够了。”张占义一脸认真,“你明天再去多捡些,我这两天先用稻草混灰。”
“这合作社,真是个麻烦事。”齐立国把篮子往地上一放,“不过我喜欢。”
“你喜欢个啥?”柳满仓笑了笑,“你这嘴快得跟磨子似的,也就这儿容你瞎咧咧。”
“哎,延洲!”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戴草帽、脚穿解放鞋的中年人跨进来,手里拎着个包裹。
“这位是?”齐立国皱眉。
“我叫任守全。”那人摘下草帽,满脸笑意,“我是马石岭的,在公社里听说你这儿要起合作社,想过来碰碰运气。”
“你来得正好。”杨延洲站起身,“你擅长啥?”
“我会锻。”任守全从包裹里摸出一块锈斑斑的扁铲,“这是我打的,虽旧,刃口还行。”
“锻工?”柳满仓眼一亮,“那你能不能打个带槽的钉锄?咱这坡地,土松草多,普通锄头刮不住根。”
“那得有个风箱、个打铁架。”任守全一笑,“你要能凑个火口,半天我就能打一把。”
“我家屋后有块老灶基,土台子没坏。”李翠芳插话,“你要想打,我可以腾个地方。”
“那就这么说定了。”杨延洲目光扫过院里众人,“从今天起,这里是咱自己的窝。种地的种地,打罐的打罐,锻工烧火,全都分工明细。”
“明儿个一早,我带满仓和立国去清坡地,翠芳婶和占义做坯子,任哥你就先在她那屋试火。”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延洲,你这架势越来越像回事了。”齐立国摸了摸下巴,“你说,要是哪天真干出个模样儿来,咱是不是能进县里的展销会?”
“想多了。”张占义抬头,“先把罐子烧好再说。”
“可我觉得不远。”柳满仓悠悠地说,“一个人撑船难,一伙人划桨快。延洲,你要真能把咱这合作社撑起来,说不定将来还真能进城挣大钱。”
杨延洲没说话,只是站在院中,望着斜阳下泛着金光的瓦片,沉声道:“不为挣大钱,只为不再过那揭不开锅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