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窗外的霓虹在初冬的薄雾中晕染开一片迷离的光海。苏晚拉上厚重的遮光窗帘，将顾廷烨那道在楼下阴影里徘徊、如同附骨之疽的目光彻底隔绝。公寓里瞬间只剩下工作台上一盏暖黄的台灯，以及她自己的呼吸声。
【舆情监控（初级）】如同无形的网，在意识角落安静运转。网络上关于苏家丑闻的喧嚣正缓慢降温，取而代之的是对《涅槃·星芒》入围VOGUE全球百强的小范围讨论，以及《风尚珠宝》专访预告引发的微澜。评论大多聚焦于她的设计才华本身，夹杂着对她过往经历的唏嘘和对其未来发展的好奇。这正是苏晚想要的——用实力说话，让“设计师苏晚”的标签逐渐覆盖“假千金苏晚”。
她坐到工作台前，摊开速写本，指尖无意识地在冰裂纹理蓝宝石的草图上。《风尚珠宝》的专访像一针强心剂，让她对“永恒星辰”的构想更加清晰。但蓝图需要地基，眼下最迫切的，是将《涅槃·星芒》从图纸变为震撼人心的实物，在VOGUE决赛的舞台上完美呈现。
手机屏幕亮起，是意大利工坊负责人安东尼奥的视频请求。苏晚调整了一下呼吸，接通。
“Su Wan！恭喜入围！”屏幕那端，安东尼奥热情洋溢的脸出现，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为难，“你的《涅槃·星芒》设计图我们反复研究了，非常惊艳，但也……非常具有挑战性！”
“安东尼奥，请说。”苏晚的心微微一沉，但语气依旧平稳。她早己不是那个遇事只会慌乱的大小姐。
“问题在于主石和工艺的结合点。”安东尼奥切换屏幕，展示着工坊内部建模的3D渲染图，“你选择的这块天然冰裂蓝宝石，内部结构极其独特，裂纹走向充满不可预测的原始美感，这很棒！但问题在于，你设计的铂金荆棘线条，需要以极其精密的微镶工艺，顺着裂纹的缝隙‘生长’包裹，既要确保牢固，又要丝毫不能破坏裂纹的自然形态，更要让线条本身呈现出锐利感和动态张力……”
他放大了模型的一个关键节点：“这里，还有这里，裂纹过于深邃曲折，我们的老师傅模拟了几次，铂金丝要么无法完全嵌入贴合，要么在高温焊接时应力集中，有极微小但肉眼可见的变形风险，会破坏整体的锋利感和完美贴合度。还有中心那颗粉钻的镶嵌点，位置太刁钻，受力点计算非常复杂，稍有不慎，整件作品的平衡感和视觉重心都会偏移。”
安东尼奥摊了摊手，语气充满遗憾：“Su，我们很想接下这个挑战，但以我们目前的技术储备和风险评估，成功率……可能低于60%。而且，失败的成本和时间代价，都非常高昂。或许……你可以考虑简化荆棘线条的设计？或者更换主石？”
简化设计？更换主石？
苏晚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脑海中【中级珠宝设计精通】的技能高速运转，无数种材料特性、工艺数据、力学模型飞速闪过。安东尼奥提出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技术壁垒。
“不，安东尼奥。”苏晚抬起头，眼神锐利而坚定，“《涅槃·星芒》的灵魂就在于冰裂蓝宝石的破碎感与荆棘线条的守护力量所形成的强烈对比和张力。简化线条或更换主石，等于抽掉了它的脊梁。”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技术难题，我来解决。给我24小时，我会提供一份详细的工艺优化方案和关键节点的受力模拟数据。你们只需要告诉我，如果方案可行，你们能否按我的要求完成？”
安东尼奥愣住了，看着屏幕里年轻女孩那双冷静到近乎冷酷、却又燃烧着执着火焰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那些传奇匠人年轻时的影子。“Su…你确定？这需要非常专业的工程学和金工知识……”
“我确定。”苏晚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强大自信的弧度，“24小时后，等我方案。如果你们看完依旧觉得风险过高，我绝不勉强。”这是她的作品，她的涅槃之战，她绝不允许任何妥协！
“……好！”安东尼奥被她的气势感染，用力点头，“24小时！我们等你！”
结束通话，苏晚立刻打开电脑，调出《涅槃·星芒》的所有设计参数，连接上数位板。时间紧迫，她必须争分夺秒！【高效时间管理】技能自动开启，将接下来的24小时精确切割成区块。【中级珠宝设计精通】则如同最强大的智库，为她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解决方案和优化思路。她沉浸在数据、线条、材料特性和工艺模拟的海洋中，世界仿佛只剩下屏幕的微光和笔尖在数位板上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突兀而执拗的门铃声，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破了工作室内专注凝滞的空气。
苏晚被打断，眉头瞬间蹙紧。这个时间？张强不会不打招呼就来。难道是物业？她瞥了一眼监控屏幕。
门外站着的男人，身影高大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羊绒大衣，在楼道冷白的灯光下，面容英俊依旧，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焦灼。
顾廷烨！
苏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淬了寒冰。他来干什么？看笑话？还是觉得她撕碎了苏晴的面具，就能让他良心发现，上演一出迟来的忏悔？
门铃声还在持续，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固执。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厌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勾起的旧日波澜。她起身，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只是冷冷地通过门禁系统问：“顾先生，有事？”
门外的顾廷烨似乎被这冰冷的电子音刺了一下，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干涩的低哑：“苏晚……开门。我们谈谈。”
“谈什么？”苏晚的声音毫无温度，隔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如同隔着两个世界，“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互不相欠，不必再见。顾先生贵人事忙，何必屈尊降贵来打扰我这个‘无药可救’的人？”
“苏晚！”顾廷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知道……我知道过去是我错了！是我被蒙蔽了双眼，是我……”
“顾廷烨！”苏晚猛地打断他，声音如同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清晰的嘲讽，“收起你迟来的忏悔！你的‘知道’，你的‘错了’，在我这里一文不值！苏晴的真面目是被证据撕开的，不是靠你的‘良心发现’！你现在这副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更加可笑和……廉价！”
她的话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顾廷烨心上。他脸色瞬间苍白，高大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痛苦、懊悔、被戳穿的狼狈，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他以为他鼓足勇气来了，就能说些什么，挽回些什么。可面对苏晚这堵冰冷坚硬、布满荆棘的墙，他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更加不堪。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他后悔了？说他看到她在《风尚珠宝》采访中神采飞扬的样子，心痛如绞？说他像个偷窥狂一样在楼下守了几个小时？说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这些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又恶心！
“如果顾总没有其他指教，”苏晚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带着逐客的意味，“就请回吧。我很忙，没时间陪你演这种无聊的苦情戏。”
顾廷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窒息。他看着眼前紧闭的、象征着彻底拒绝的房门，看着门禁屏幕上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一股巨大的、灭顶般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苏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监控屏幕的角落——顾廷烨垂在身侧的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那是什么？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强行掐灭。无论是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顾廷烨，”苏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最后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从今往后，我的世界里，没有苏家，没有苏晴，也没有你。请你，永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说完，不再理会门外那个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门禁系统上的【静音】键。
世界瞬间恢复了死寂。
门外，顾廷烨仿佛被那最后一句“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死死攥着那个装着价值连城、他以为能表达一点歉意的古董胸针的丝绒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彻底消失的声息，仿佛整个世界都离他而去。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吞噬。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在冰冷的楼道灯光下，站了很久，很久。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颓然地转身离开。只是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门内，苏晚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门板，缓缓闭上眼睛。刚才那番冰冷的对峙，耗尽了她的力气，也强行压下了心底那丝不该有的波动。她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己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她走回工作台，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复杂的受力模型上。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发出稳定而有力的声音。
过去己死，未来己来。她的战场，在这里，在这些冰冷的线条和璀璨的宝石之间，在她亲手开创的、名为“永恒星辰”的征途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