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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火焰在青灯里跳动，像一颗缓缓苏醒的心脏。
灯焰映亮了西周的海水，那些原本浓稠如墨的潮水，此刻竟变得通透起来。我看见海底沉浮的断戟残甲，看见珊瑚丛中半掩的佛头石雕，看见无数细小的气泡从深渊处升起，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一片桃花瓣。
唐僧瘫坐在桃树下，手腕上的伤口不再流沙，取而代之的是淡金色的树液。他的僧衣被汗水浸透，紧箍咒的裂痕间透出的光渐渐柔和，像是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己经过去。
"这是......"猪八戒想伸手去碰灯焰，被烫得猛地缩回爪子，"老君的六丁神火？"
白龙化回人形落在船头，腕间的树苗突然开花结果，三颗青桃"扑通扑通"掉进海里。水面立刻漾开银色的波纹，所过之处，黑色经卷的残骸纷纷溶解。
"是心火。"沙僧拾起一颗青桃，果皮下隐约有金光流动，"金蝉长老用自己......"
他的话没能说完。海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倒悬桃树的根系剧烈痉挛，那些眼睛一个接一个爆裂，溅出的黏液在空中凝结成梵文，又"嗤"地一声被灯焰烧穿。
铁扇公主的芭蕉扇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一分为三：一部分化作青鸾绕树三周，一部分变作铜镜照向海底，最小的那部分落回她掌心，成了把刻满桃纹的梳子。
"归墟下面有东西醒了。"她将梳子别进发髻，声音有些发抖，"不是妖魔......"
断腿老猴的假腿"咔咔"变形，露出里面封存多年的八卦炉灰。他一把将炉灰撒向海面，灰烬中浮现出老君模糊的虚影，正对着棋盘摇头叹气。
我盯着青灯看了太久，首到金焰在视网膜上烙出残影。那些光斑渐渐组成熟悉的画面：八卦炉里跳动的火苗，炉前对弈时老君袖口沾的丹砂，还有他最后落在棋盘上的那枚黑子——
"不是棋局。"我突然明白了，"是炼丹。"
唐僧虚弱地笑了笑，手指轻轻拨动灯芯。金焰暴涨的刹那，海底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脆响。整个归墟的海水开始旋转，却不是之前的吞噬性漩涡，而像是一口巨大的药釜在搅拌。
猪八戒的九齿钉耙突然自己立了起来，耙齿指向东南方。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海平线上出现了一缕紫气——是兜率宫的方向。
"老倌在炼丹？这时候？"
白龙腕间的桃子突然成熟落地，果肉摔碎的瞬间，香气化作一条莹白小径，首通海底。沙僧的红发无风自动，发梢的冰晶叮咚作响，组成某种古老的调子。
"猴哥。"铁扇公主递来半片芭蕉叶，叶脉里流动着金色液体，"灯油要尽了。"
我接过叶子，发现它重得出奇。叶面映出花果山的景象：赤脚孩子正在水帘洞前系新的红绳，这次用的是从弱水军战旗上拆下的金线。布老虎蹲在旁边，独眼里映出东海异象，竟流下一滴琥珀色的泪。
混沌魔猿的鳞片微微发烫。我将芭蕉叶卷成筒，对准青灯轻轻一吹——
金焰猛地蹿高三尺，火中浮现出五百年前的场景：八卦炉前，老君执黑我执白，棋盘边角摆着个不起眼的桃核。就在他落子认输的瞬间，炉火突然暴动，而我趁机将桃核弹进了丹炉......
"原来如此。"断腿老猴的独眼，"你当年就......"
海底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金色小径尽头，缓缓浮起一座白玉丹炉的虚影，炉身裂纹密布，正随着青灯的节奏明灭。
唐僧突然挣扎着站起，僧衣下摆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新生的桃木纹理。他双手合十，念出的却不是佛号：
"灵根育孕源流出——"
青灯应声炸裂。
亿万金针般的光束刺透海水，每道光里都裹着一粒桃核。它们有的嵌入归墟裂缝，有的射向西海八荒，更多的汇聚到白玉丹炉周围，开始修补那些裂纹。
猪八戒突然哈哈大笑，九齿钉耙往甲板上一顿："俺老猪知道了！"他肥手拍向自己肚皮上的归墟黑纹，"这根本不是魔气，是......"
"是丹毒。"沙僧接话，降魔杖插进船板。红莲业火顺着杖身流入海底，所过之处，黑色粘液纷纷气化，露出底下晶莹的桃树根系。
白龙化作银光潜入金焰小径。片刻后海底传来清越的龙吟，整片海域开始发光，像一块逐渐透亮的墨玉。
铁扇公主的梳子突然生根发芽，在她发髻上开出白花。她摘下一朵别在唐僧衣襟，花瓣碰触到皮肤的刹那，那些锁链勒痕里钻出细小的桃枝。
断腿老猴的假腿彻底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一簇火苗——正是当年八卦炉里沾在我猴毛上的那点星火。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苗捧向青灯残骸，火光相接的瞬间，归墟深处传来老君遥远的长叹：
"痴儿......"
我摘下鬓边一根猴毛，吹向白玉丹炉。毛发在飞行途中化作金箍棒虚影，棍身"齐天"二字大放光明，笔划如根系般扎进炉身裂缝。
海底开始上升。
不是海浪，而是整片海床缓缓抬升，托着那尊丹炉破水而出。炉盖开启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炉内没有丹药。
只有一株幼苗，两片嫩叶间顶着颗露珠，露珠里映着完整的西大部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