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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寂静总是格外沉重。
蜂巢坠落的烟尘渐渐散去，露出坑底那具扭曲的躯体——它像是一只被人强行拼凑的造物，半边是佛陀的金身，半边却是蝉的甲壳。六只残缺的翅膀从背部伸出，三只覆着金箔，三只透明如纱。它的头颅尤其怪异，左脸是如来的法相，右脸却是昆虫的复眼结构，数千个小眼珠同时转动，倒映着我们每个人的身影。
白龙马——现在或许该叫他别的什么——挡在我身前，三对薄翼微微震颤。他的甲壳上还残留着金线穿刺的痕迹，渗出淡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滴落在地，立刻被土壤吸收，长出细小的白色菌丝。
沙僧的红发不知何时己褪成灰白，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降妖宝杖上的七个骷髅头全部碎裂，只剩残缺的下颌还挂在杖头，开合间发出"咔嗒"的声响。他盯着坑底那物，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青铜古棺完全碎裂了。混沌魔猿的左臂漂浮在半空，鳞片间缠绕着断裂的金线。那只残蝉化成的眼睛不停转动，瞳孔时而收缩成针尖，时而扩散至整个眼眶。
坑底的"佛蝉"缓缓抬头，复眼中的万千个我同时露出微笑。它抬起前肢——那既不是佛手也不是虫足，而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畸形产物——轻轻点向虚空。
我们脚下的土地突然软化，变成粘稠的金色泥沼。白龙马的足节最先陷进去，甲壳接触金泥的瞬间就冒出青烟。他本能地振动翅膀，却发现薄翼上的脉络正被金线侵蚀，渐渐失去透明质感。
沙僧突然动了。他将降妖宝杖横举过头，杖身燃起幽蓝的火焰。那些火焰没有温度，反而让周围的空气结出冰晶。七个碎裂的骷髅下颌同时张开，喷出浓稠的黑雾。雾气与金泥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热油浇在雪地上。
我握紧金箍棒，混沌魔猿的左臂立刻有所感应。鳞片竖起，露出下面血红的肌肉，无数细小的金线在肌肉纤维间挣扎扭动，像是被囚禁的活物。
"佛蝉"的复眼突然全部转向我。它没有开口，但声音首接在我脑中炸响：「妖猴，你本是混沌中的一缕残念」
金箍棒突然变得滚烫，棒身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那些不是常见的梵文或道篆，而是更古老的纹路，像是星轨，又像是某种昆虫爬行留下的痕迹。
白龙马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他的三对薄翼完全展开，甲壳缝隙间渗出淡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在空中凝结，渐渐形成一幅星图——正是他逆鳞上刻着的图案，但此刻更加完整，能清晰看见天河贯穿中央，两端分别连接着灵山和混沌海。
沙僧的降妖宝杖突然脱手飞出，深深插入"佛蝉"面前的土地。杖身的蓝火顺着金泥蔓延，烧出一条通路。他转头看我，灰白的发丝间，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大圣，路。」
我冲向那条火焰通路，混沌左臂同时暴起。金箍棒与魔猿之爪同时击中目标——不是"佛蝉"，而是它脚下那块看似普通的岩石。
撞击的瞬间，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静。
然后是无尽的白色。
当视线恢复时，我们站在一座琉璃塔内。塔身透明，能看见外面翻涌的云海。塔中央悬着个巨大的茧，由金线与佛经交织而成。茧下放着个简陋的佛龛，龛中不是佛像，而是一只被金钉贯穿的蝉。
白龙马跌跌撞撞地走到佛龛前，甲壳与琉璃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伸出己经虫化的前肢，轻轻触碰那只死蝉：「这是......我？」
沙僧的红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色泽。他捡起不知何时出现在塔内的降妖宝杖——现在它变成了一根普通的禅杖，杖头挂着九枚铜铃。
混沌魔猿的左臂悬浮在巨茧前，鳞片全部倒竖。那只残蝉化成的眼睛流出暗金色的血泪，在琉璃地面上蚀刻出古老的文字：
【金蝉子第九次转世前，将真灵一分为二】
【一半入轮回，一半镇于此】
【只为今日】
巨茧突然剧烈晃动，茧壳上浮现无数裂痕。从裂缝中伸出的，是一只伤痕累累的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