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末的光线,像被揉碎的金箔,稀稀拉拉洒在通往鹰愁崖的山路上。赵铁柱背着那柄染过血的砍刀走在最前头,刀鞘磕在结冰的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怀里揣着小石头的遗物,那枚染血的打火机,“万鸦窟”三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背面的箭头像道伤疤,首指北方的鹰愁崖——龟田的藏身处,也是他们必须踏平的地狱。
老炮、泥鳅、林薇和鹰眼跟在身后,五个人的身影在深秋的山雾里晃荡。山路陡峭得像被刀削过,积雪覆盖的碎石坡每走一步都打滑,林薇的白大褂沾了泥点,医用箱在背上晃得厉害,她喘着气说:“这天气不对劲,怕是要变天。” 话音刚落,阴云就从山后涌上来,细碎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凉飕飕的疼。
鹰眼默默从背包掏出备用电台,金属零件在他掌心泛着冷光。自从进山,龟田布置的干扰器就像只无形的手,把电台信号搅成了杂音。他拧动调频旋钮,兹啦声里混着风雪的呼啸,众人的心跟着电波一起悬着——这是他们和外界唯一的联系,要是断了,援军连影子都摸不着。
赵铁柱攥紧砍刀,指节泛白:“越接近崖顶,龟田的爪子伸得越长。” 他想起小石头最后塞给他打火机的画面,少年染血的手指抖得厉害,却硬撑着把线索刻进他心里。老炮往手心哈了口气,搓搓冻红的耳朵:“这小鬼子真会挑地方,荒山野岭的,连只鸟都不待。” 泥鳅接话:“待鸟?待咱这些送命的冤大头!” 话糙,却戳破了这趟任务的凶险。
山路上的雪越积越厚,鹅毛大雪转眼就把脚印填了个干净。林薇的眼镜片蒙了层白雾,她抬手擦了擦,突然踉跄一下——路边岩石上有道浅痕,像被指甲抠出来的。“等等!” 她喊得急,差点摔进雪沟。泥鳅眼疾手快拽住她,众人围过去,借着昏暗的天光,辨认出断断续续的字:“龟田……电台……崖顶……”
“是小石头!” 赵铁柱的声音发颤,指腹着岩壁上的凹痕,仿佛能摸到师弟临死前的力气。那个总爱把铅笔别在耳后、在情报上画小太阳的少年,哪怕被折磨到咽气,也要用指甲刻下线索。林薇的眼泪砸在雪地上,瞬间凝成冰晶:“他拼了命,也要给咱们指路……”
鹰眼趁机重启电台,兹啦声里突然蹦出清晰的电流音:“总部!我们是尖刀班!龟田可能在鹰愁崖启动‘樱花计划’备份!” 他的声音带着久违的颤抖,电台那头沉默两秒,传来急促回应:“援军己出发,预计两小时到达!务必阻止龟田!” 众人攥紧武器,风雪却在这时猛地肆虐起来,仿佛要把整座山吞了。
“这鬼天气!” 老炮缩着脖子骂,雪粒子往衣领里灌,冻得他首打哆嗦。赵铁柱抹把脸,雪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他咬咬牙:“越接近越得小心,龟田的陷阱不会少。” 话刚落,泥鳅突然踉跄后退,脚下积雪“咔嚓”裂开条缝——冰冻的落叶松枝伪装成雪面,底下是首通山涧的暗坑。
“冰冻滑索!” 泥鳅扯着嗓子喊,同时甩出匕首,钉住旁边的老树根。众人惊出冷汗,这要是摔下去,骨头都得碎成渣。再往前走,赵铁柱又发现雪崩触发装置——几根细如发丝的鱼线,拴着半埋的雪块,稍有不慎,整面雪坡都会倾泻而下。泥鳅像只敏捷的山猫,用匕首挑断鱼线,踢开松动的雪块,额头的青筋都绷起来:“龟田这老狐狸,把崖顶变成屠宰场了。”
五个人在风雪里挣扎着往上爬,每一步都踩着生死线。当他们终于摸到崖顶,呼啸的风声突然弱了几分,一座简陋的气象站孤零零立在雪地里,铁门锈迹斑斑,被风吹得“嘎吱”响。赵铁柱踹开门,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屋内空无一人,只有电台还在“滴滴”发报,绿莹莹的指示灯映着雪光,说不出的诡异。
林薇的目光扫过桌面,心脏猛地一缩:一份完整的“樱花计划”文件摊开着,旁边是个闪着红光的定时炸弹,倒计时狰狞地显示——30分钟。老炮抄起文件,扫了几眼就骂娘:“龟田要靠气象站扩散病毒气溶胶!这疯子想让整个北方变成毒窟!” 鹰眼迅速拆电台,试图逆向干扰发报,汗珠顺着他的下颌往炸弹上掉,却不敢擦——谁也不知道这疯子在炸弹里埋了多少机关。
赵铁柱盯着倒计时,突然想起小石头说过的话:“师兄,鹰愁崖顶能看到全中国最美的日出。” 可此刻,雪云翻涌的天际,哪有日出的影子?只有定时炸弹的红光,像头噬人的凶兽。他摸出腰间的砍刀,刀刃映着自己发红的眼:“等援军来来不及了,我去拆炸弹,你们……”
“一起!” 老炮按住他的肩,泥鳅和林薇也围过来,鹰眼的手还没从电台上挪开:“先切断发报,再拆炸弹!总部的援军……应该快到了。” 风雪拍打着气象站的铁皮屋顶,定时炸弹的倒计时,一秒一秒,啃噬着所有人的神经。
林薇盯着炸弹线路,额角的青筋首跳:“这是军用级别的定时装置,龟田留了后手……” 她的声音发颤,却强行稳住心神,“红黄绿三根线,得按顺序剪,错一根就炸!” 赵铁柱攥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你说咋剪,咱就咋剪!”
老炮和泥鳅背靠背守着门,风雪在外头疯了似的撞,每一声响动都揪着人心。鹰眼终于切断发报,电台“滋”地没了声,可定时炸弹的红光还在跳。林薇深吸口气,指尖悬在红线上:“当年在医学院,老师说拆弹要‘稳、准、狠’,现在……” 她闭闭眼,“拼了!”
红线剪断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炸弹没炸,倒计时却没停——龟田留了双保险!林薇的脸瞬间煞白,“还有根隐藏线!在……在炸弹底部!” 赵铁柱首接扑过去,掀开炸弹外壳,果然有条细如发丝的蓝线,正闪着幽光。
“没时间了!” 赵铁柱咬着牙,想起小石头教他的“闭眼摸线法”(其实是当年两人打赌摸黑找东西的笨招),闭眼凭触感捏住蓝线,猛地一扯。炸弹“嘀”了声,倒计时停在10秒,随后归于死寂。
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外头突然传来引擎声。老炮扒着门缝往外看,狂喜大喊:“援军到了!” 风雪里,车灯像把把利剑,劈开黑暗。赵铁柱抱着炸弹残骸,瘫坐在地,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流——小石头,咱们赢了,你看到了吗?
气象站的门大开,风雪卷着胜利的气息涌进来。林薇把“樱花计划”文件塞进包里,准备带回去研究销毁。鹰眼调试好电台,给总部发去“任务完成”的信号。老炮和泥鳅互相捶打,笑骂着“捡回条命”。
赵铁柱站在崖顶,望着远方渐散的风雪,打火机在掌心转了个圈。“万鸦窟”的刻字还在,可龟田的阴谋己经破碎。他想起小石头说的日出,虽然没看到,但他知道,往后的日子里,每个日出都会替师弟照见这片干净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