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的日头像一柄烧红的烙铁,将鸦巢村外的荒野炙烤得扭曲变形。老炮半跪在滚烫的沙地上,粗粝的指腹着锈迹斑斑的水源管道,掌心传来的灼痛却比不上心底泛起的寒意。三天前截获的密报在脑海中翻涌:龟田部队正秘密向这片水源地调集物资,而此刻管道里流动的,恐怕早己不是清水。
"老炮哥,这管壁不对劲。"泥鳅突然压低声音,匕首尖挑开覆盖的茅草,露出崭新的焊接痕迹,"上次侦查时可没这些补丁。"
老炮眯起眼睛,顺着焊接口望去,金属表面泛着诡异的青灰色锈斑。他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咸涩的汗水流进眼睛,刺痛感却比不上心头警铃大作。"准备炸药。"他扯下脖子上的汗巾甩在肩头,"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都得让它永远烂在地下。"
就在泥鳅将炸药包塞进管道缝隙的瞬间,一声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刺破死寂。老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拽住泥鳅的后衣领,两人就地翻滚。三枚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在管道上溅起一串火星。
"影子守卫!"泥鳅声音发颤,反手抽出腰间短枪。六七个黑影从荒草丛中浮现,他们的动作不再像人类,而是带着野兽般的扭曲。这些守卫皮肤泛着青灰色,脖颈处的针孔还渗着血痂,眼神浑浊却透着疯狂。
老炮将炸药包死死护在胸前,后背紧贴着发烫的管道。子弹不断在周围炸开,扬起的尘土遮蔽了视线。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守卫们喉咙里发出的低吼。"泥鳅,你往东引开他们!我..."话音未落,一声枪响擦过他的耳际,火辣辣的痛感让他踉跄了一下。
当他终于摸到腰间的雷管时,手指却僵住了。炸药包的引信被整齐地剪断,断面处还残留着新鲜的金属光泽。"是内鬼!"泥鳅的惊呼几乎与他同时响起,少年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我们的炸药被做了手脚!"
老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愤怒与恐惧在胸腔里翻涌。身后的管道传来诡异的嗡鸣,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启动的声音。他想起三天前在联络站,那个匆匆递来情报的线人,此刻所有细节突然串联成冰冷的锁链。
就在守卫们步步逼近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斜刺里杀出。月光般雪亮的匕首划过夜空,两名守卫的喉咙同时喷出鲜血。老炮瞳孔骤缩——那熟悉的出刀角度,利落的杀人手法,分明是小石头!
"师兄!"黑衣少年滚到他们身边,胸前的衣襟己经被鲜血浸透,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龟田在管道里安装了病毒投放装置,定时启动!"他喘着粗气,将一个布满按钮的黑色盒子砸在地上,"我帮你们找到了开关,但需要时间破解!"
老炮望着盒子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突然注意到小石头的变化。曾经那个在码头扛大包的少年,如今眼窝深陷,下巴冒出青色胡茬,身上还带着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你怎么..."
"来不及解释了!"小石头己经掏出随身的螺丝刀,疯狂拆卸着盒子外壳,金属碎屑不断飞溅,"龟田那群畜生在活人身上做实验,这些守卫都是注射了半成品病毒的试验品!"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他们...他们原本都是和我一样被抓来的劳工..."
老炮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住。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一次见到小石头时,少年明亮的眼睛里还闪着对未来的憧憬;而现在,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老炮哥!东边又有守卫来了!"泥鳅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老炮抄起身边的步枪,转头对小石头说:"你专心破解,我和泥鳅守住这里!"枪声再次响起,他的脑海中却不断闪过龟田那张狞笑的脸——那个在地下室里摆弄着试管的恶魔,此刻正准备用整个村庄的人来完成他的疯狂实验。
当小石头终于破解开关时,屏幕上赫然显示:"病毒投放倒计时:10分钟。"老炮望着管道上凸起的投放口,那里的金属阀门己经开始缓缓转动。"只能炸掉整个投放段!"他抓起散落的炸药零件,粗糙的手指却在颤抖——没有引信,这些炸药不过是废铁。
"师兄。"小石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脱下外套,露出缠满雷管的炸药背心,那些熟悉的引线接口让老炮瞳孔骤缩——正是三天前失踪的那批炸药。"这是龟田给我装的,现在还给他们。"少年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手术疤痕,"反正我早就活不长了。"
老炮感觉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铅水浇灌,所有的话语都堵在胸口。他想起小石头曾说过,等打完这场仗,要回老家娶村口的阿秀。而此刻,少年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解脱般的释然。
"带着泥鳅走。"小石头将破解好的控制器塞进老炮手里,"引爆装置我己经改好了,等我进去启动病毒舱,你们就按这个红色按钮。"他转身走向缓缓开启的投放口,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告诉阿秀...就说我食言了。"
老炮想要抓住他,却只攥住一把虚无的风。泥鳅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身后响起,而他的手指己经死死扣住引爆按钮。当小石头的身影消失在管道深处的瞬间,无数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一次教小石头打枪时的场景,少年第一次完成任务后的雀跃,还有每次分别时那句"师兄等我回来"。
十秒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撕裂了天空。老炮被气浪掀翻在地,恍惚间,他听见了龟田绝望的怒吼,混着无数冤魂的呜咽。而在漫天火光中,小石头最后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记忆里——那是比任何炸药都更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这片被黑暗笼罩的荒野,也照亮了他们为之奋斗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