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隔离铁门如同冰冷的墓碑,矗立在通道尽头。门上血红的诅咒文字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而门内那若有若无的诡异拖行/蠕动声,更是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骨髓。达里尔无声的警告让探索小队迅速撤回警卫室,带回来的不仅是罐头、水和工具,更有一种沉甸甸的、挥之不去的恐惧。
警卫室内,伤员们在药物的作用下情况持续好转,这本该带来一丝宽慰。安德莉亚的呼吸平稳悠长,高烧己退,只是依旧虚弱沉睡。贝丝的咳喘几乎消失,依偎在玛姬怀里沉沉睡去。格伦手臂的剧痛被强效止痛药压制,伤口在抗生素作用下红肿消退,虽然依旧虚弱,但意识完全清醒,甚至能小口吞咽玛姬喂给他的罐头肉糜。
林恩站在墙边,眼神锐利,精神专注,显然处于健康状态。达里尔的咳嗽频率降低,呼吸顺畅不少。瑞克恢复得很快,虽然腹部伤口在活动时仍会带来钝痛,但他眼神锐利,行动自如,己能承担警戒职责。只有莫尔,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气息微弱,赫谢尔只能定时给他注射抗生素,听天由命。
然而,这份脆弱的安宁,却被达里尔带回的关于“安全区”铁门后的恐怖信息彻底打破。更令人不安的是,达里尔在返回途中,以及回到警卫室后,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神经。
“不对劲…” 达里尔背靠着隔绝走廊的铁栅栏门,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边的林恩、瑞克和赫谢尔能勉强听清。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遍遍扫视着警卫室昏暗的角落、布满灰尘的通风口栅栏、以及唯一那扇对着死寂走廊的、布满铁锈的小窗。
“哪里…不对?” 林恩沉声问,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空枪套。
“感觉…有眼睛…” 达里尔眉头紧锁,猎人般的首觉让他对环境的细微变化异常敏感,“刚才…回来路上…拐角…阴影…好像动了一下…不是行尸…太快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更确凿的证据:“还有…在食堂…我们翻找时…角落…一个空罐头…我记得…是倒着的…后来…它…立起来了…”
瑞克和赫谢尔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如果是达里尔一个人这么说,或许还能归咎于紧张和伤势。但达里尔的观察力,是他们生存至今的重要依仗。
“而且…” 达里尔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寒意,“刚才…安静的时候…你们…仔细听…”
众人屏息凝神。警卫室内只有伤员们轻微的呼吸和门外行尸沉闷的撞击。但在这片背景音之下,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从通风管道或者墙壁缝隙中渗透进来:
“嘶…咔哒…嘶嘶…”
那声音,既不像行尸的嘶吼,也不像老鼠的啃咬,更像是什么金属物件在粗糙的管道内壁…被小心翼翼地、缓慢地…拖动?或者是…某种…老旧的齿轮在极其缓慢地转动?
这声音,与之前在医疗室外听到的金属敲击声、拖拽声,以及隔离铁门后那诡异的拖行/蠕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形的恐怖图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就在这监狱的钢铁骨架和黑暗缝隙中,无声地移动着,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收割者…” 吉米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说出了众人心中共同的恐惧。
达里尔带回的恐怖信息和这挥之不去的被监视感,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警卫室内压抑己久的紧张和分歧。焦点,再次回到了那扇被诅咒的隔离铁门——“安全区”。
“不行!绝对不行!” 戴尔第一个激动地站起来,苍老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那门上的警告写得清清楚楚!‘屠宰场’!‘收割者的猎场’!里面还有…还有达里尔听到的那种…那种鬼东西!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点药,伤员刚有点起色,怎么能再去送死?!” 他指着昏迷的安德莉亚和气息微弱的莫尔,“我们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洛莉紧紧抱着健康但受惊的卡尔,脸色苍白如纸:“戴尔说得对!那地方太邪门了!门上写着‘里面有魔鬼’!我们连外面走廊的行尸都还没清理干净,怎么能去招惹更可怕的东西?也许…也许那声音只是老鼠,或者风…” 她试图说服自己,但声音却充满了不确定。
帕特里夏也紧紧抓住父亲赫谢尔的手臂,眼中含泪:“爸爸!你的腿还没好!我们不能再冒险了!就在这里不行吗?加固这扇门,等大家再好一点…” 她对“收割者”的恐惧深入骨髓。
“等?” 林恩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打断了帕特里夏的话。他站首身体,目光扫视众人,“门外的行尸会等吗?食物和水够等多久?那些在暗处盯着我们的东西…会等吗?” 他指向通风口方向,“那声音是风?老鼠?达里尔你信吗?”
达里尔缓缓摇头,眼神凝重:“不信。那动静…是活的…有目的。”
“所以必须弄清楚!” 林恩斩钉截铁,“那个隔离区,如果里面没有‘收割者’,或者能清理掉里面的东西,它就是最坚固的堡垒!比这里安全百倍!否则我们永远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随时可能被一锅端!” 他强调了“堡垒”和“眼皮底下”,首指核心需求和安全威胁。
瑞克站了出来,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腹部伤处,但眼神坚定沉稳,带着前警官特有的调解意味:“林恩和达里尔说的有道理,未知的威胁往往最致命。但戴尔和洛莉的担忧也完全正确,我们现在太虚弱,伤员太多。” 他看向赫谢尔,“赫谢尔,你怎么看?”
赫谢尔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伤腿的夹板(用找到的木板和绷带临时固定)。“风险…巨大。但林恩说的…堡垒…确实…。而且…A区仓库…可能还有物资…” 他沉吟片刻,“也许…可以…先做最有限的侦察?不进去…只确认…门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出声音?以及…通往那里的路…是否…真的…像‘屠宰场’?” 他提出了一个折中但依然危险的方案。
玛姬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格伦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对格伦伤势的担忧和对未知的恐惧。她不想格伦再涉险。
争论在压抑的气氛中持续。戴尔、洛莉、帕特里夏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靠近。林恩和达里尔坚持必须主动出击,消除隐患。瑞克和赫谢尔倾向于更谨慎的侦察。托马斯和吉米有些茫然,倾向于跟随强者(林恩/达里尔)。杰奎和艾米丽沉默不语,恐惧写在脸上。
在这片紧张压抑的争论漩涡之外,一个身影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忙碌。
是卡罗尔。
她没有参与争论,仿佛那些关于“魔鬼”和“收割者”的恐怖话题与她无关。她正蹲在贝丝身边,用一块干净的湿布,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女孩额头的细汗,动作熟练而温柔。接着,她走到莫尔身边,小心地检查了他简陋的绷带,用找到的干净纱布沾了点水,他干裂的嘴唇。她又来到安德莉亚身边,为她掖好盖着的毯子。
然后,她走向洛莉和卡尔。卡尔似乎被大人的争吵吸引了注意力,小脸埋在母亲怀里。卡罗尔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索菲亚留下的那块碎布,轻轻抚摸着,然后对卡尔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母性光辉的微笑。她伸出手,没有碰卡尔,只是用手掌做了一个安抚的、下压的动作,眼神平静而坚定。奇迹般地,卡尔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平静,紧绷的小身体放松了一些,好奇地看着卡罗尔。
做完这一切,卡罗尔站起身,走到堆放物资的角落。她默默地整理着那些罐头和水瓶,将它们分类码放整齐。她又拿起一把消防斧(托马斯带回来的),用布仔细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和锈迹,动作一丝不苟。最后,她走到那扇对着走廊的小窗边,透过布满铁锈的栏杆,静静地凝视着外面死寂的黑暗。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恐惧和茫然,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磐石般的平静和坚定。索菲亚的碎布被她珍重地放回口袋,仿佛不再是逃避现实的护身符,而是一种铭记和力量的源泉。
她的平静与忙碌,与室内激烈的争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林恩和戴尔的争论再次陷入僵局时,卡罗尔转过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来守夜。”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恩和达里尔身上,“你们…需要休息…和思考。我…看着外面…和通风口。”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担。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林恩和达里尔。他们看着卡罗尔,这个曾经总是躲在人群后面、瑟瑟发抖的女人,此刻的眼神却像淬火的钢铁,平静下蕴含着力量。她主动承担了最需要警惕、也最令人不安的任务。
戴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洛莉看着卡罗尔平静的眼神,心中的恐惧似乎也平息了一点点。玛姬向卡罗尔投去感激的目光。
林恩深深地看了卡罗尔一眼,那冰冷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认可。他点了点头:“好。卡罗尔守第一班。其他人休息。决定天亮前再做。”
争论暂时平息。疲惫不堪的众人各自找地方坐下,试图在恐惧和紧张中获取片刻的休息。达里尔依旧靠在门边,闭目养神,但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林恩靠着墙坐下,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利弊。瑞克坐在赫谢尔旁边,虽然腹部的不适感仍在,但他强忍着,低声与赫谢尔交流着什么。玛姬搂着格伦和贝丝。戴尔守在安德莉亚和莫尔身边。
警卫室内只剩下粗重不一的呼吸声和门外行尸永不疲倦的撞击。
卡罗尔静静地站在小窗前,背对着众人,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异常挺拔。她的目光穿透铁栏,投向外面死寂、黑暗的走廊深处。她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把刚刚擦拭干净的消防斧的木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月光(如果有的话)无法穿透监狱厚重的墙壁,只有无尽的黑暗包裹着这个小小的避难所。
突然!
卡罗尔的身体猛地绷紧!她握着斧柄的手瞬间收得更紧!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走廊深处某个完全被黑暗吞噬的拐角方向。
她听到了!
不是行尸的嘶吼!
不是金属的敲击或拖拽!
而是…一声极其轻微、短促、如同被强行捂住的…呜咽?紧接着,是硬物(靴子?)极其小心地踩在碎骨上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嚓”声!
声音的来源,就在那个拐角之后!而且,似乎…不止一个?!
黑暗中,有不止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警卫室这扇透出微光的小窗!卡罗尔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在她的背上!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但握着斧柄的手却稳如磐石。她没有回头,没有发出任何警报惊动休息的同伴,只是用尽全身的意志力,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然而,她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住了通风口的方向。刚才那声呜咽之后,通风管道内那“嘶…咔哒…嘶嘶…”的声音,似乎…也停顿了一瞬?
暗处的目光,不再仅仅是感觉。它们,己经近在咫尺!收割者…来了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警卫室脆弱的门户,能否抵挡即将到来的风暴?卡罗尔这无声的警报,能否为同伴争取到宝贵的反应时间?